笔翠小说 > 修真小说 > 涉川 > 31.第二十九章:似是故人来
    谢允文双手持剑,右手持一柄深色墨剑,剑刃宽而厚实,剑法以稳重见长;左手持白色流云软剑,剑刃细长,剑法飘逸。这双剑一长一短,一动一静,攻守转换配合又能生出无穷的变化出来。

    此刻檀宇清也非昔日吴下阿蒙,由于对涂山守拙剑法的剑意更有了一番领悟,所学的几种枪法便更能融会贯通,虚实结合;如今已不是一味大开大阖、恃勇而胜的路子。

    对战开始,谢允文首先出手。他舞动双剑,密不透风一般的剑气向着檀宇清裹挟而来;檀宇清不理会对手密密匝匝的剑招,只是一跃而起,利用兵刃重量的优势,向着对手面门刺去。

    谢允文举右手重剑格挡,左手长剑却如长蛇一般,立刻向着檀宇清的枪柄上缠了过来;檀宇清内力涌出,长枪晃动震开软剑,又趁着去势未尽,再度往前刺去。谢允文软剑再次缠上,这次卸去了檀宇清猛攻的劲力,右手墨剑同时向着檀宇清横切过来,迫使落地的檀宇清立刻回枪格挡。

    两人互有攻守,电光火石之间,已拼斗了好几回合,只看得人目不暇接。突然,两人头顶上接连雷声响动;原来是范仲霖和颜晗同时使出引雷咒,召唤的闪电未击中前方两人,便在空中劈到一处,发出一声巨响。

    檀宇清正全神贯注挥动着寒铁短枪,突然郁叶蓁手中古琴响起,杀伐之声大作。低沉的音调传来,檀宇清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振,霎时失神,谢允文双剑立刻攻了上来。

    好在祝离长鞭及时赶上,攻向谢允文的后背;谢允文不得已回身来救,檀宇清才猛然清醒过来,继续挺枪攻了上来。

    檀宇清一边与谢允文缠斗,一面提防着被琴音再次扰乱心神;郁叶蓁突然转到了徵调,已不再伺机扰乱檀宇清了。

    只见谢允文双手持剑再度攻上,这次的的速度突然快了近一倍;只见双剑似舞出万道霞光,星星点点向着檀宇清呼啸而来。见着这气势,檀宇清只得拖枪暂退。

    檀宇清虽落于下风,祝离长鞭却并未攻往谢允文,而是如同一只灵蛇一般仰起头来,向着后方的郁叶蓁扫荡而去。眼见长鞭就要击中正悠然抚琴的郁叶蓁,突然被一道气墙反弹开来,这防御盾归功于范仲霖即刻祭出的一张“御气”符。

    而另一边谢允文的剑势正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眼看着就要把檀宇清逼出了场外。颜晗立刻祭出一张符咒,众人皆以为这“符咒高人”会施放出什么厉害的法术,哪知却是一张最基础的“清流符”。

    一小股泉水向着谢允文喷涌而去,但这样的水流却是毫无威力的。谢允文于是并不把它放在心中,任凭水流浸湿了前胸;只想趁着当前的优势,赶紧把檀宇清逼出场外。

    哪知檀宇清却抓住了反击的良机,内力激起手中寒铁短枪的灵力,枪尖上点点清流,瞬间凝固成冰;冰凌扩散,猝不及防的谢允文胸前的积水也迅速凝结,寒气侵入双手经络。

    又只听“哐当”一声,谢允文持剑不稳,右手宽刃剑掉落。此刻,胜负已见分晓。

    围观的众人此刻完全被精彩的对战所吸引,直到鸣金锣响才反应过来;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只见对战的六人走到比武场地中央,互相拱手行礼。

    檀宇清直到此刻才算松了口气,尽管一身道袍早已湿透,累得全身虚脱,但这次来之不易的胜利却让自己激动不已,至少不会连累颜晗和祝离与自己一道刷盘子了。

    少年转过身正准备走回人群,却发现广场上的观众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他见到了师傅南宫道人;师傅的身旁还有几名初至涂山观的陌生人,可见到他们,却让自己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他见到了段云翼,那个从记忆开始便一直陪伴自己左右的段叔。

    他还看见了一位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头戴着暗红色的头环,虽身穿汉服,胸前却绣着鲜卑段部供奉的神鸟图腾;这人浓眉阔眼、长发披肩,一脸英武之气。他是檀宇清的舅父,鲜卑段部当今的家主段云燊。

    就在舅父身旁,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正微笑着向自己挥着手。她的五官俊俏,乌黑的大眼隐隐泛着湛蓝,如同草原中湖水般平静深邃;乌黑的头发被盘成一股股的小辫,此刻白皙的脸颊微微透着红晕。她显然不是江南少女般的温柔端庄,但活泼灵动,如同段部图腾中,在清晨朝阳下展翅飞翔,火鸟。她是檀宇清的表姐段曦,多年未见,这位表姐长高了许多,已不是少年时一起玩耍的小丫头了。

    檀宇清踉踉跄跄,向着母亲家的亲人们奔去;父亲和哥哥们遇害后,眼前忽然而至的已是自己最亲的人。他奔到众人面前,被高大的舅父一把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当舅父松开双手,表姐上前来轻轻地拥抱着这许久未见的少年,此刻一向开朗的她眼眶中也浸满着泪水。

    段云翼凑上前来,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段部众人见到檀宇清不仅武艺大有长进,精神气色也恢复得不错,心中大感安慰。同门道友在周围默默地看着小师弟檀宇清与自己的亲人再度相聚,于是整个广场安静了下来,直到段云燊出声安慰:“孩子!你可长大了!”

    檀宇清心中感动,此刻又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他连忙追问:“舅舅,我母亲大人如今可安好?”

    没等自己的父亲回答,身旁的表姐段曦抢着说:“宇清,你放心。姑姑现在就在我们部落;此刻正闭关修行,因此这次没能亲自过来探望你。”

    听得心直口快的表姐这番话,檀宇清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此刻亲人们就在眼前,少年心中本有千言万语,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也讲不出来。

    师傅南宫道人走上前来,檀宇清这才注意师傅身旁还站着一名高贵端庄的女子,身着墨家朱雀堂的红色巨子长袍;她不施粉黛,在人群中刻意隐匿着光华,此刻恰从人群中走出,只觉光彩夺目,如同天人一般。

    檀宇清一时呆若木鸡,直到南宫道人拍着少年的肩膀,佯装严肃地说道:“宇清,还不过来见过墨家朱雀堂巨子黎师叔。”

    木讷的檀宇清才反应过来,自己虽然在涂山修行,也是墨家朱雀堂之人,此刻终于见到巨子,便赶紧上前来行礼。南宫道人又向在场的涂山观道人介绍从鲜卑段部赶来的段家家主一行,于是众人也上前来,互相行礼致意。当众人见到那“传说”中的朱雀堂巨子,心中也会恍然大悟,难怪南宫观主为了朱雀堂的事情会如此上心。当然,段曦这边也少不了前来问候的涂山一众年轻弟子。

    涂山难得的一阵热闹之后,南宫道人吩咐自己的小徒弟:“宇清,我与黎师叔、段家主还有要事相商。你若无事,就陪着段曦小友在涂山到处走走。”说完,几位大人物便一道转身离去。

    檀宇清目送着师尊和长辈离去,不一会儿,一直小手温柔地抓住了自己的右手;少年转过头来,正见着表姐微笑地看着自己。少年有些手足无措,却被表姐一把拽起,往山中走去。他们走上的那条路,仍旧是去年夏天檀宇清初到涂山之时,与颜晗师兄、甘若怡师妹一起走过的路。

    虽然早已不是少年记忆中的表姐,但段曦依旧与年幼时一般活泼:

    路过小溪,她会停下脚步,仔细凝视着溪水中的另一个自己;又或是用双手捧起溪水,浅浅地品尝这细腻的甘甜。正当檀宇清赶上来,溪水中又出现表弟的倒影,她会突然泼起溪水,把倒影溶进这溪水之中。

    路过花田,她依旧停驻欣赏风景,又闭上双眼陶醉地呼吸着蕴含着花香的清新气息。她又小心地走进了花丛,生怕破坏这灿烂的景致;当走到深处,她轻轻的弯下身来,摘下一朵红色的小花,别在了发髻之间。她浅浅一笑,更加小心翼翼地从花丛中退了出来。

    一群小鸟在郁郁葱葱的大树之间窜来窜去,愉快地轻唱着,这歌声也感染着这位年轻的红衣少女。她再度驻足,学者小鸟的声音,轻轻的吹起了口哨;这声音婉转而悠扬,小鸟们于是不愿离去,更加欢快地唱和着。

    漫步在林间,檀宇清突然发现:道路依旧,风景相似,只是林中到处都满溢着勃勃的生机。

    表姐在前四处张望,檀宇清在身后默默地走着;两人幼时,也是这般的模样。那时表姐每年夏天都会来江州城中待上一阵,跟随檀宇清的母亲——鲜卑段部的上任圣女学习琴艺与道术;由于哥哥们都年长自己不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京城,于是表姐便算得上是少年最亲近的玩伴了。每当表姐到来,一向严厉地父亲突然便会格外宽容,放任他俩每天去江州城中疯玩;他们就这么踏遍了江州城每一个角落。

    檀宇清清楚的记得:每当院子中第一朵荷花含苞待放时,表姐就会如约而至,自己那期盼已久的心也兴奋了起来;每当池塘中最后一朵荷花就要凋零时,表姐就会动身离开,离开前夜总少不了伤心而失落,可即便是整夜失眠,第二天自己也会一直把表姐送到东城十里之外的渡口。当目送着表姐站在船尾一直向着自己挥手,直到小船从视线中消失。少年此刻会在心中默默地期盼着:明年夏天能快一点到来吗?那时夏天一定要走得再慢一些,池中的莲花能一如既往的美丽,永远也不要凋谢。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牵手走上了山顶的平台。自从来到涂山,檀宇清时常会一个人来到这里,静静地看着太阳升起或是落下。今天的夕阳仿佛特别的美:万丈霞光把云彩涂上火红的色彩,又不遗余力地洒在了眼前这位红衣少女身上。檀宇清见她眺望远方,傍晚凉爽的清风轻轻拂过她的刘海;此情此景,已深深烙印在这少年的心底。

    檀宇清吹起了玉箫,那是少年时所作的《长相思》:

    雨霖霖,柳依依,池塘红莲吐新蕊,

    又是君来时;

    秋风凉,稻花香,十里长亭话惆怅,

    何日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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