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夜晚,没有人烟,没有吵闹,没有灯火,在这茫茫的群山中,学校如同一个孤岛,形影相吊,又似一叶漂浮在海上的扁舟,若隐若现,似在非在。天空似晴非晴,似阴非阴,蒙蒙胧胧,浑浑浊浊,让人有点压抑,心情有点沉闷。
“沉沉密林,沉沉密林何所惧,冷清清只留下人影月光天地大哪里是我的去向,尘世上哪里是我的家乡”木生情不自抑的哼出了在家乡时,人们常常哼唱的“秦腔”《祝福》中一段祥林嫂的唱段,这段戏词,或许就是木生现在心里的真实写照,是他在人生迷惑和困顿中的一些预感!
木生有点悲凉,进山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了身居异乡的孤独和苦闷。
自己和婧女的事情,叔父过问了几次,他始终没有正面回答。不是他看不上婧女,而是他有顾虑,有难言之隐,有说不出的内心斗争。自己能不能当成老师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当不上老师,自己还会继续留存山里吗,木生的回答是否定的,那么现在答应人家,不就是自欺欺人,在玩弄婧女和自己的尊严吗!即便使当上老师,自己会甘心在山里度过一生吗!木生不敢下定论,在他内心深处,对这次进山总有一种“暂时”的感觉。假如不能长久永远,答应了人家,那不是糊弄人家吗,那就是不负责任。但让木生茅盾的是,如果真的自己一生在这里安家重要,婧女将是他的最好选择,即便从他情感上讲,他也却十分向往婧女,十分希望婧女做自己的媳妇。象婧女这样漂亮健康,纯朴勤劳的女孩,与其结为秦晋之好,永修百年,不能不说是人生一件幸事。更何况婧女对自己钟情有加,十分希望他们两个喜结莲理。前天在顺安大叔的再三要求和叔父的规劝下,当天下午他不得不去婧女家吃酒。这是进山后第一次和婧女正面接触,婧女真的出脱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貌女孩,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美貌不是城市女孩那种活泼亮丽、开朗阳光、青春奔放,而是实在淳朴、内涵丰富,诱人本质的美好。那天婧女虽然没有着意打扮修饰,但木生看得出她是认真准备和仔细整理过。本来她们当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儿时经常相互追逐嬉闹,十分熟悉,想见之后应该落落大方,无拘无束。可是那天婧女总是羞羞怯怯,躲躲闪闪,如果不是青春男女之间有非常之关系,是不会有那样的表情和举动。每当木生抬头看她时,总能和她的目光相遇,这说明她一直在注视着他。那天的酒菜十分丰盛,可以说是把山间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用叔父的话说:这是几十年他在顺安大叔家、甚至所有人家吃的最丰盛的一次宴席。用顺安大叔的话说:这是我们两个老家伙托木生的福,木生不来,婧女是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做菜的。
按照山里的规矩和风俗,家里来客人,女人是不能上席面的,在他们吃饭时,婧女便依门做休闲之状,可以说是目不转睛的欣赏木生吃饭喝酒,弄的木生坐在那儿总有点心慌意乱的感觉,他明白身后有一双不同寻常的眼睛注视着他。
空旷的山间,毫无一点人的气息,偶尔传来几声木生弄不清的飞禽或者走兽的鸣叫,让木生还有点心虚。他无心再听小河流水和山林秘语,回到了房间。
木生关好房门,也没有点灯,摸黑躺在床上,思绪的野马仍然脱缰而跑。难道真的留存山里,一生一世在这里娶妻生子,安身立命,象叔父一样,做一个地地道道的山民!唯一区别的是,叔父是纯正的山民,他是山区老师。他曾经看过一部歌颂山区女教师的苏联电影,山区教师是崇高而伟大的职业。但木生怎么也兴奋激动不起来。现在能不能成为教师还是个未知数,假若真的成了,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能如何“崇高伟大”起来?艺术都是教化人的,是虚构的东西,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木生眼下顾的只是眼前,他还不想用自己的一生在这里做赌注。尽管他目前无路可走,仅山区教师这个职位对他来说也是梦寐以求,十分珍贵,但这仍然是权宜之计,不是一生大计。假如自己把婧女带回家乡,那会是什么结果,凭婧女的长相,在家乡那儿也算说得过去的,也算比较漂亮的。那样人们会说木生有能力、有本事。在本村,许多同龄人因为家境贫寒而说不上媳妇,自己如果带上一个漂亮美丽的媳妇回家,哪是多么得意,木生有点兴奋。可这种高兴没有持续一分钟,木生就如同破了的气球。婧女是不会同自己去山外的,起码目前不会,她是放不下相依为命的父亲。即便婧女愿意,在自己的家乡,只有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在本地找不上媳妇的年轻小伙,才设法从外地“引进”媳妇,不到迫不得意,人们不会从外地找媳妇,那样会被人们瞧不起。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如果娶的是当地媳妇,花桥鞭炮,宾客迎门,大摆宴席,热闹非凡。如果“办”的是外地女人,没有一家大宴亲朋的,大都无声无息的把媳妇领回家,睡到一起就算了,可以说连个仪式都没有。就是你有心意设宴,亲朋好友也都会以种种理由谢绝不到木生就是在这种茅盾中睡着了。
进山已经好几个月了,当老师的事还无头无绪。子玉病后,这件事似乎泥牛入海,毫无音信。木生自己在山里两眼墨黑,叔父又是老实巴交的山里农民,且是从外地来的,什么关系都没有,可以说上天无路呀,无奈木生只有干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