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45节 第四十五章 鸡飞蛋打一场空
第四十五 鸡飞蛋打一场空
一百天很快过去了，唐贵的那杆枪仍旧像一根油条软绵绵的。不，确切地说应该像冬天的蛹，油条那么长那么粗，用报纸包起来还有个看相，冷却后也会是硬的，只有蛹无骨无筋，又小又软，永远睡不醒似的。唐贵感到不对劲，连忙去找前年结扎的两个男人，一问才知道，他们既没有疏通关系，也没有送红包，并且那杆枪很快就能用了。他俩仿佛统一了口径，大言不惭地说：“那东西三个多月没有用不生锈不憋死才怪”
唐贵听完遭到电击一般，目光呆痴地望着穹苍，犹如庙里泥塑的小鬼，他感到那两个家伙厌恶可耻，不可理喻，琢磨他们要么在撒谎，要么在吹牛。但他不能扒开人家的裤裆，心里仍没有底，没有底就不踏实，滋生出阴影，那阴影如同恶性癌细胞，无时不在风长，无时不在膨胀。唐贵仿佛掉进万丈深渊，那颗卑微冰冷的心是无法用语言可以形容的，愤懑、焦虑、恐惧、痛苦、如丧考妣，回到家里，两口子相拥着悲悲戚戚哭了一场。
唐贵独自去找的那两个男人，许银花弄明白后就开始拿菜刀剁砧板，先骂孙医生搞假、阴毒，别的事坑人只坑一时，这可是误人一世。接着骂唐志缺德、混账，收了钱不好好办事，连自己的堂弟也要黑，狼心狗肺，天打雷劈，下油锅，得绞肠痧，出门车撞死，过河水淹死，剥皮挖眼点天灯，死人发火，绝子灭孙，骂了他们前五代，又骂他们后三代，几乎每句咒骂里都有生殖器和性的动作。骂得知了在树上不敢吭声，骂得鸡不愿听飞上了丝瓜架，骂得天上的云一个劲往北边躲。有孩子围观却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来劝，因为人家骂得有理，因为人家有新仇旧恨，还涉及到风流韵事，谁也不愿当和事佬。许银花跳脚舞手，声竭力嘶骂了一早晨，偃旗息鼓，像耗干了油的柴油机，自个儿熄灭了。
一辈子就这样完蛋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再多的钱，再多的财富有什么作用许银花不甘心，唐贵更不甘心。也许伟人、精英们有不同的理想和追求，有更高的人生价值观，但唐贵、许银花是平民百姓，凡夫俗子。他们就那么一点欲望，一点企求，那欲望企求比伟哥简单得多，实惠得多。
一道上好的佳肴，其它的佐料搭配得再好，忘记了放盐，这道菜就索然无味，大为逊色，婚姻里没有了性爱，人生就黯然神伤，家庭不再那么美满幸福，年轻夫妻少了这个环节更谈不上温馨浪漫。
那晚天气沤热，床如蒸笼席似鏊，夫妻俩特别难受，特别气愤，快半夜了还像两条飞到地上的鱼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的人追忆熟睡的幸福，从幸福中走来的人知道了睡不着的痛苦。许金花坐起身子说：“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闹起来得有个证据。”唐贵有气无力地附和：“要检查直接去县医院，镇卫生院同那些人穿一条裤子，去了也会踩我们的。”
两人回笼觉也睡不安，第二天上午赶到到县人民医院，一位年长的大夫给唐贵作完检查，欣喜地告诉他，“小子，手术很成功，你的精液里已经没有精子了，再不用担心老婆怀孕啦。”唐贵那颗心就像被石磨碾在磨道里，疼得死去活来，忽然两眼一黑，要不是许银花扶住肯定会栽倒在地。大夫不知道他们检查的目的，连忙解释：“你们别理解错了，没有精子照样过夫妻生活，女人一样有高氵朝，男人同样有快感，不要着急，慢慢适应。”
大夫还谈了很多理论知识，唐贵一句也听不进去，手术的成功意味着计划的落空，人生的失败，说明唐志、孙医生没有尽到收红包的责任。唐贵彻底崩溃了，那种被玩弄，被攫夺的感觉令他痛心疾首。要正儿八经办事就不能收别人的钱，收了钱就得把人家的事办好，许银花、唐贵确定自己被蒙了，怒气冲冲往镇里赶。
冷在三九，热在三伏。三伏天是一年最热的时候，而响午正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间，柏油路上货车荡出的水掉落在路面，冒出白花花的热气，丝丝缕缕，像细长的海草摇晃不定；路边的苦楝树艰难地支撑着稀疏细小的叶子，似乎在同烈日抗争，只怪上帝没有给它长翅膀，要不然早飞到没有太阳的屋檐下去了；树丫巴上的秋蝉“吱呀吱呀”一声接一声地叫，亮闪闪地叫，仿佛高温是它们叫出来的，仿佛天气炎热它们能从中得到什么便宜。
中巴车缓缓地朝着既定方向悠然前进，像一个巨大的摇篮给那些无牵无挂的人十分舒适惬意的感觉，摇着晃着，晃着摇着，几个困乏的人很快迷迷糊糊进入梦乡。许银花心里瓦凉瓦凉的，巡视了一遍车厢，大多是小商小贩进好货后往回赶的，有两个面孔还熟，可人家见她一脸煞气，浮光掠影般很快将视线移向一边去了。
唐贵、许银花下了中巴车，直奔镇卫生院，两人寻遍了各科室就是不见孙医生。此时，医院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医生们个个胆战心惊连大气也不敢出。许银花问这个医生不知道，问那个护士摇头，本在气头上的她怒火万丈，双手叉腰，立于收费窗口前边詈骂边跺脚，唾沫横飞，大显泼妇本色，“狗娘养的，不是说一定会关照吗不是答应只弄破一点皮吗收了老子的钱还黑老子，你儿子儿孙也会跛脚断手的”
真是六月天下大雪，出了古怪事。看热闹的人从各病房探出身子，蜂拥而至，里一层外一层把个大厅围得水泄不通，那些人开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慢慢地悟出了意思，人人幸灾乐祸，眉开眼笑，有的拍手称快，为不畏事的女人叫好。许银花不顾一切扯开嗓子酣骂，“你们医院不是救死扶伤为人民吗就这样吸人民的血，杀人民的黑我要是当国家主席，立马下命令把你们男医生像骟牛骟马一样，一个个地骟掉”
楼梯口下来两男一女，女的问明情况后和蔼地说：“我是镇政府主管计划生育的副镇长，明确告诉你们，孙磊多次营私舞弊，收受红包，现在已经关了起来，正在走法律程序。”
卫生院长忙着疏散看热闹的人，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掏出工作证对许银花说：“我是县计生委的，请你们去办公室协助我们调查。”两人跟着他们来到三楼，许银花绘神绘色，断断续续地讲了花钱大几千，吃了哑巴亏的经过。唐贵烂泥一般，默默无语。联合调查组官员侃侃而谈，“计划生育是国家制定的战略决策，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试想如果人类没有远见卓识，自我约束力，二十年、五十年后中国二十亿人，地球上挤满人，那不是自取灭亡，不堪设想当然，历代的生育观念和风俗习惯，许多人一下子适应不过来，这点我们理解，但决不能因噎废食。对于徇私舞弊，贪赃枉法的医生及相关的工作人员，无论涉及到谁，该开除工作的开除工作，该撤职的撤职，该座牢的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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