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等我你是说在等我”
陈哲打死了帖凤家的猪，虽然没掀起多大的风波，但也压住了乱放牲畜的歪风
背地说陈哲啥话的都有。陈哲很沮丧。
褚世格却很高兴。他觉得，机会来了。虽然，帖凤对自己仍然耿耿与怀，总是带搭不理。但褚世格有数。理论起来，自己的处境至少会比陈哲要好些。
因为，前天在场院打豆子的时候，帖凤把勾好的衬领还了他。
帖凤如果不送还给他，褚世画格自己都忘了那码事。
快过元旦了，天正是冷的时候。每年这个野外时候，都要打豆子。
场院上，是年轻人的世界。
上了年纪的，负责铺场，起场。大姑娘小伙子们，负责用连枷捶豆秸。
对面站成两排，连枷你上我下，彼此起伏。有时还喊着号子咳咳
咚咚咚
赛着劲儿地捶谁不用劲，谁动作慢了，对面的连枷就会砸下来，就会砸到你的连枷。有可能会弹回来打着你。
于是，谁也不敢怠慢。
把冻得死硬的场院捶得山响。鲜黄的豆粒从豆角里跳出来，随着连枷不断地起落。
姑娘小伙子们，鼻子和嘴里喷着热气，脸上淌着汗。小伙子们狗皮帽子的两侧、姑娘的留海都挂着花白的霜雪。
手套很快就湿透了，大数人索性摘了不戴，扔在豆子垛上晾着。
天气很好。太阳很红，云朵很白。
围着场院打了一遍。年岁大的人要翻场，年轻人可以休息了。
褚世格跑到谷子垛后小便回来，一眼看见帖凤正倚着豆秸堆晒太阳。他想了想，便凑了过去，腆着脸和她搭讪“帖凤，没进屋去暖和呀”
帖凤摘下草绿色羊剪绒帽子，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看了眼褚世格，笑了。一反常态地说“我在等你。”
“等我你是说在等我”褚世格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当然了。”
“是吗哎呀，帖凤，你等我啥事”褚世格受宠若惊，又往前凑了凑。
帖凤没动身子。两人挨得很近。“诺。我给你衬领呀勾完多少日子了，我老忘。今天我翻箱子看见了，这才想起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褚世格。
褚世格两眼放光，接过来想打开看看。
帖凤连忙制止“快放起来，别让人看见。”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褚世格特激动。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他说“帖凤，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给你勾。那个、这个帖凤，家里有什么活计，说一声，别不好意思。”
帖凤想了想，回答说没啥活儿。
褚世格不甘心，追问道“你好好想想，哪能没有活计呢”
帖凤把帽子戴好，双手抄进棉袄袖里，眼睛转了转，扭头对他说“对了，我爹拉回来几块扭劲子，挺不好拉的。我们三个姑娘，按不住锯。”
“你看，你看，我说的嘛∶，这个不成问题。今天晚上，正好有月亮。我吃完了饭，和帖叔一会儿就拉了。”
为了尽快去给帖凤锯柴禾，褚世格连晚饭都顾得上做，跑到哥家蹭了一顿。
关杏做的是大馇子，褚世格一连吃了三大碗。然后，拍拍走人了。
惹得关杏直嘟哝“就知道来吃，一点活也不知道帮着干”
褚子格瞅了媳妇一眼，说没办法的事。他不上咱这来吃，上哪吃啊
关杏哼了一声，说在老帖家挺能干的，就不能在他家吃顿
“那是家什么人井中月，水里花别看帖凤其貌不场，心眼子够用着呢看把老二和陈哲给愚弄的我看到时候免不了鸡飞蛋打，啥也捞不着”
褚世格来到帖凤家的时候，爷俩正在院子里锯柴禾。
看见褚世格来了，帖凤松开手中的大肚子锯，说“爸啊，二格子来啦，你和他把扭劲子拉了吧”
“呵呵，那敢情好。”帖强把大肚子锯放到墙根儿，招呼褚世格往锯架子上抬扭劲子木头。
扭劲子木头是长白山里的一种硬杂木。
很难成材。
长到十多厘米后，不是破肚子就是烂心子。
只有一种用途。做爬犁。
抗磨，而且很光滑。
却是很好的烧火柴。
因为硬，质量就好，水份极低。无论啥时候，扔进火里，都能熊熊燃烧。
但是很不好锯。如果干了，那更没法锯。如果锯路不齐，就更别想锯。冬天更惨，一锯一跳，很快就会把锯齿的尘墩断了。
还需要足够的力气。不然，干跑路不走道。
那天晚上，两人拉的扭劲子是湿的。但由于木头冻着，也很难锯。
好在两人有力气。帖强的大肚子锯锉得也非趁使。
都是山里的汉子，拉锯都是内行。两个你来我往，锯沫纷飞。大肚子锯铮铮地发出好听的声音。
一会儿工夫，两人都出了汗。
褚世格脱了二棉袄，帖强摘了帽子。
差不多一个钟头，几根木头拉完了。帖强就拉褚世格进屋休息。
来到屋里，帖嫂黑黑的眉毛笑得弯弯的。她看了眼褚世格，回身从被垛里摸出压扁了的蝶花烟盒，从里面拿一根有些变形的烟卷，笑吟吟地递给褚世格，亲自用打火机点着，然后说“二格子呀，这几块扭劲子，他爷俩儿都愁坏了”
褚世格吸了一口，说这有什么，一撒欢的事儿。
帖嫂点点头，说“小伙子一撒欢的事儿，放到姑娘家的头上，那可是不一样啦”
褚世格抽了半截儿，忽然想到，不如好人做到底，帮着劈了得了。于是，他说“帖婶，干脆，我一块给劈完吧。闲着也闲着。”也不等一家人表态，自己走到外面，摸起几斤重的大板斧，乒乒兵兵地劈了起来。
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劈完了，褚世格意犹未尽，又弯下腰，一块一块的给摞了起来。
也不进屋，只管摇摇摆摆往外走。
帖凤听见没了声音，到外面一看，见褚世格往外走，赶紧追上他，说道“二格子，累了吧要不进屋喝口水吧。”
褚世格摆摆手说不用。你回去吧。
褚世格心情很好起了毛主席语录歌“群众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英雄”
回到家里，褚世格抱柴禾烧炕。
一天没烧炕了，屋里很寒冷，水缺都上了冻。摸一把，哪哪儿冰凉
点着炉子烧上炕，坐在炕沿上琢磨今天的事。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褚世格想起了陈哲弄木料。
唉，他出了那么多的力，就为了打死了一头猪，关系怎么就完了呢自己绝不能这样，一定要把现在的关系巩固下去。
巩固下去就得想点办法，光干活，肯定不行要有硬头货
什么是硬头货呢
对了，女孩子家，都爱美，穿件好衣服比能美上天。那就琢磨给她买件好衣服吧还应该是兴髦的。
褚世格想应该给帖凤买件棉猴儿。
前几天路线教育工作队的王兰，就穿了件。学生蓝的，很好看。听说，城里现在下时兴。
可是，钱呢没钱咋用啥买啊
褚世格又开始想这个问题。怎么才能弄到钱呢
他想了好几天，还真想出了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