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陪着我们进到病房的时,护士们已做好一切。林心雨躺在一张推床上。她身上遮盖着一条白色的布单。我从窗台上的鲜花中,折下一支
玫瑰,掀开床单。我把那支玫瑰,放在她的手里。她的手是苍白的、冰凉的。
陈露掀开遮盖在林心雨脸部的白单。我们凑过去,看见她的样子很安详。此刻,病房内的气氛,肃穆而庄严。胡玉上前弯下腰,双手捧住林的
脸,她依恋不舍地在她的额头,吻了一下。接着是陈露。当我的嘴唇,贴近她的前额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的泪珠,滴在她的眼角上,我
用手为她擦干。我……现已无言。
我推着林,走过楼道。走下电梯。在一个护士的引领下,走到医院一角的太平间。胡玉和陈露就伴随在林心雨的两旁。在路上,我反复的重复
着,那首普希金的诗。
太平间是一排平房。只有一盏路灯。路灯高高挂在,值班室上方的屋檐上。这使医院的太平间,在空旷的角落,更象个通往幽冥的地方。护士
叫开太平间的值班室。值班的大爷,他披着一件深色的上衣,他见我们来了开了门。他接过护士递给他的一个纸条。他用眼扫过我们,叹息了
一声:“哎……你们跟我来。”
值班的大爷,从我的面前经过时。我闻到他满身的酒气。真是……人都老了,做什么不好。跑到这么一个地方受罪!护士交了纸条,就转身回
去。我们推着林心雨,跟在值班的大爷的后面,停在太平间前。等他用钥匙开了门。我们才把她推到太平间里。
太平间里,摆着一排白色的冰柜。值班的大爷从冰柜间,拉出一个很大的抽屉。看来是装死人的。值班的大爷,他望着我们说:“你们把人抬
到这个大盒子里……”胡玉和陈露,很为难的看着我。我知道让她俩抬林心雨,说实在的是困难。我想,不是她们不敢抬。而是怕弄不好,把
林心雨从推床上摔下来。
我掏出一张百圆的钱,递给值班的大爷说:“大爷,我们来的人少。帮帮忙。”许是钱起了作用。值班的大爷接过钱,装进上衣的口袋里。脸
上热情许多。他望向我们说:“她是你们什么人?”
“朋友。”
“你们都是吗?”
陈露说:“是。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值班的大爷说:“年龄不大吗。可惜呀。帮帮忙,还客气给钱做什么?”我真气恼,他把钱都收了。还
在说这种话。不过,有求于人。我只得说:“这是给您买酒的钱。”
“呵呵。这话我爱听。”说着,他把上衣往仍在地上。她过来指挥着我们抬人。他指着我说:“你去抱脚,我抱头。你俩拖住屁股。”值班的
大爷,等我们都站到位了。他说:“好了。我们就平抬着放进去。”我们慢慢地在值班的大爷的指挥下,将林心雨轻轻地放进大抽屉里。值班
的大爷等我们安放好林以后,他发现林心雨没穿寿衣。她还穿着来医院时,那套浅咖啡色的服装。
他问我:“怎么,你们没给她换寿衣?”我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们没有准备。”大爷着急的说:“这怎么行哪。现在,给她穿还来得
急。如果冻到冰柜里,可就来不及了。”
我说:“那我们马上买去。”
我们很快从一家寿衣店,买来寿衣。我们在值班的大爷的帮助下,重新为林心雨穿好寿衣。当我们把她在安置好。东方,已泛出一道弧光。
林心雨是孤独的。我不敢想给林心雨,穿寿衣那骇人的场面。人是什么?星球上的一个物种。当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是宇宙间,最有灵性的创
造者。也是一群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当人灵性在躯体上消失以后,人所有的情结,将化为乌有。
她留在我的心里,我对她充满感激和敬意。人类象百折不回的黄浦江水……从远古流淌至尽,流向大海……未知的未来。人如同一粒随江而下
的细沙,无法改变沉沦的命运。只是,这粒细沙的是轻飘与凝重!
我在医院的大院里。我看向身边,我最心爱的女人。她们神情蓦然。天色,已经放白。医院门外的大街。街灯暗淡下去,晨曦,变得活跃。汽
车和自行车,逐渐地形成车流……在我们驶进这车流之中的时。我坐在胡玉的身旁,见陈露开着汽车,紧随我们在车后。我们约定先去胡玉家
,商量林心雨的后事。
进到家。胡玉忙着为我们张罗早点。她把早餐,很快就摆上了餐桌。三杯热牛奶和面包、煎鸡蛋、火腿肠。尽管我饥肠咕噜,但对桌上的早餐
,难以下咽。陈露劝我说:“你喝些牛奶也好。”胡玉也说:“现在,重要的是活着的人,如何把这事情处理好。”
陈露喝了口牛奶说:“晓男。你不是说,林心雨有一个遗嘱在律师那吗?依我看,咱们先休息会儿。等八点上班,给她的律师打个电话。让她
把那份遗嘱拿过来。我们看了以后,再说怎么办。”
我想了想说:“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