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母亲带着担心和慌乱的情绪从小姐姐身边匆匆撞进舅舅家,将全部的注意力扑也似地盖在我的身上,可还没有走到我躺着的床边,就烟消云散了;那样子就象久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落了地,满心的欢喜,跃然上了眉梢,整个的精神和注意力哗然般地倾向他处,急转身和舅舅、舅妈好一阵寒暄,以表达自己的欣慰、高兴和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我已经高兴得吃不下饭了!”当舅妈要舅舅为母亲弄饭吃的时候,母亲兴致勃勃地快速说,直遥韩手:
“你们照顾俊儿到了这个时候,够累的了,早点休息吧!”脸上挂着感激和歉意的微笑,边说边伸出双手忙不停地又象是阻拦,又象是抚慰地在舅舅前胸滑摸、推搡。
我明明白白地病躺着,床也下不来,她却说:
“俊儿没有病,我得赶过去照顾病人了!”话音还没有落,便猛然转身拉开房门放进一股冷风后,闪出门外随手关上房门,过道中响起她急急忙忙赶回医院照顾小姐姐去的蹬蹬蹬的脚步声。
什么叫病,什么叫生病?为什么母亲说我没有病,而小姐姐却有病,是病人呢?哈哈!我当时纳闷,至今也还是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
听人说,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啊,我呢,肯定是命不该绝,也命不该残吧,在生死线上只是晃了一晃,我想也许是阎王老爷开了一个玩笑,或许是走了一会神,翻了不该翻的一页,他的差错让我大脑昏昏地活到现在。哈哈!
小时候我还以为春节就象白天、黑夜一样,是天定的东西,几十年之后才听说中国人过春节最多经过了几千年亦或几百年,自自然然地养成的一习俗,主要特点就是拿出一年节吃省用积攒起来的钱,买好多好吃的东西,家人团聚一堂吃一个热闹。这样说,可能是我对春节不够了解吧,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的吃文化也够厉害的,每个传统节日,总有对应的食物和吃法。什么端午节吃粽子啊,八月十五吃月饼啊,正月十五吃元宵啊,春节吃十大碗之类,所以啊,成年人有时也会问出洋历元旦吃什么的笑话来。
70年的春节在不知不觉中到来得和我的病好得几乎是一样快,小朋友们的家长们开始办年货啦,忙得热热闹闹的,可舅舅家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越临近春节,舅母反而越显逍遥,只是在大年30的前一天下班后匆匆忙乎了一会儿打理,便带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威威到他外婆家去了,母亲照样留在医院照顾小姐姐,大姐又独自一人在蒋场老家,家里只剩下我们哥俩和照看我们的舅舅三个人。
舅舅整天不说话,晚晚地起床后就自个儿坐在饭桌旁一根连着一根地抽烟,每天只烧两餐饭,菜也和往常没有两样。过什么年来着,不过年,每天我还可吃上三餐呢!哈哈!
在家呆着真没有什么意思,舅舅的样子也叫我俩大气不敢出,沉沉闷闷地,高兴不起来。我想出去找小朋友或杨晖玩,可舅舅早就看出了我心思一般地说:
“大过年地,不能出门,更不能随随随便便到伙伴们家去玩!”好像终天他对我俩说的就是这一句话,有时一天说一次,有时一天翻来倒去的说三四回。
舅舅的话肯定是对的,不然他就不会象监狱长一样,整天看守着我们了。隔壁青青们一家到上海老家过年去了,杨晖一家到他乡下祖母那里去了,其它人也不知到那里去了,整个四楼也就我们三人,静悄悄地,和土包子山上的地道一样静!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想必是很热闹的,我间或和弟弟走出房门,靠在栏杆上看楼下场地上的小孩被父母带着,玩气球、放鞭炮,我真想下去玩呢,面舅舅却总是叨着烟紧跟着我俩,真烦人,还不如不过年呢。后来母亲在过年的时候,对我们常说的几句话我也背熟了:什么有钱人过年,无钱人过节;小孩望过年,大人望种地;人少好地年,人多好种田。不知道她从那里学来的,反正我是向她学来的。细细想也有道理!武汉春节期间的鞭炮、焰火比我老家蒋场还密集、响亮,此起彼伏,撩得我心儿痒痒、浮想联翩,心中在乡下过年时,点燃鞭炮引线,嗞。。。滋。。。滋,“砰炸!砰炸!”声与室外的欢乐声响,混成一片,那滋味啊,比自个儿捂着耳朵放鞭炮还要带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