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凤便走上前来指着孟浪对外省男人扯着普通话说:“这是我本家堂兄,市委组织部的处长,现在也下海了。”又指着外省男人对孟浪介绍说:“这位是山西煤城市财政局的干部杨风,也是下海之人,正在跟我合作。”
杨风先前还有一点怀疑,此前知道了她们是本家堂兄妹,便打消了顾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迎上前,把孟浪的手握得生痛说:“改天俺陪你喝酒,俺们北方人,喝酒很豪爽的。”
孟小凤说:“我约了两个老乡来打麻将。”
孟浪心里正十分失落,他本是来寻找精神寄托的,来了并不能如意。听说要打麻将,精神陡涨,大声说,“那我们就战个通宵!”
孟小凤格格地笑道:“好的,打到天亮不熬夜。”
杨风说:“那可不行,小凤,明天上午俺们还要去万利公司结账。”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进来了一男一女,男的叫朱泗春,女的叫王蕊,孟浪都与他们相熟,知道都是作生意的人。孟小凤见他们进屋就和孟浪打招呼,生怕冷落了杨风,立即互相介绍了。
孟小凤铺上崭新的桌布,拿出崭新的麻将,对孟浪说:“你先休息一会儿,醒醒酒再上,我替你上场赢他们。”
孟浪先是歪在沙发上,耳边总听着哗哗的麻将声。麻将声并不能使他睁眼,每当孟小凤碰了一个巧牌或杠了一个绝牌,或是自摸尤其是杠上花了,那笑声真的肆无忌惮,孟浪就不由得想起了在南中的白云宾馆里,宽大的席梦思床上,他们先是调笑嘻戏;你翻我滚继而弄得衣衫狼藉。
此时他多想沉睡一会儿,但每当孟小凤的笑声响起,他就情不自禁地睁开醺然醉眼,他看见她那明亮的眼睛,就想起了她那黑幽幽密茸茸的会动的睫毛,会从他的眼睛起,抚遍他全身韵每一个敏感部位,使他觉得又麻又痒又舒服,那时,她真是一个天真可爱顽皮淘气的小姑娘,不由得他不爱她,不怜她;
他看见她那殷红的嘴唇,就想到了她嘴里那根滑溜溜,温热湿浸灵巧蛇动又香又甜的小舌头,它是那样地会煽风点火,推波助澜,给他奇妙无穷的滋味和享受。他曾开玩笑说:生理学家研究过,姑娘的唾液是滋补男人元气的琼浆玉液,但对于本人损失多了是伤身体的,她却从不吝惜,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有无私的奉献。
每逢他享受她这一切之时,心中就时时涌起万种遗憾,真是:恨不相逢未娶时。只要和小凤在一起,他会不顾一切,忘掉所有!
她的笑声一响起,她的肩膀就颤抖,她高挺的乳就轻微地跃动,像要突破衣衫的禁锢脱笼而出。他自然就想到了那两颗红玛瑙……
“大哥,客厅太吵,你到卧室去睡嘛。”孟小风边摸牌,边向孟浪这边瞟一眼说。
孟浪正想得舒心爽意,哪舍得离得。“不碍事。麻将声胜音乐,听起来很舒服的,还有催眠作用。”
王蕊打出一张牌,乜一眼小凤说:“咋又改口叫成大哥了?”
孟小凤就在桌下伸出脚去挨一挨王蕊的腿,眨眨眼,说:“本来就是大哥嘛!”摸了牌一看是九筒,就势丢在桌上,下手的朱泗春喝一声“碰!”打出一张8筒,将牌往面前一扣,作出一副自摸的架式,喜形于色地唱道:“大哥休要泪涟涟,我有一言奉劝君,小女子我也有伤心事……王蕊,你说别个叫大哥又哪点错了?”
王蕊低头捂着嘴吃吃地轻笑,见上首的杨风正迟疑不决地看桌上又看手上,不知打哪一张合适。就瞟一眼孟小凤,—语话里有话地说:“有大哥,恐怕还有二哥,三哥。”便看着杨风和朱泗春笑。
杨风莫明其妙地望着他们,正要说话,孟小凤用普通话说:“大哥大肚皮,二哥两头齐,三哥戴铁帽,四哥一身筋筋吊。”
“什么意思?”杨风问。
“给你谜语猜呀,一句顺口溜打一蔬菜名字。你能猜中明天就请你品尝。”
王蕊和朱泗春大笑起来。孟浪说,“只要猜中了,请客算我的。”
朱泗春边摸牌边说:“这是我们四川的精屁股娃儿打的谜语,你让别个外省佬来猜,那就真是二木加一心,火烧南天门,狗头烂了,找你赔——自摸!”
孟小凤骂朱泗春猪头,杨风远道而来,是我的贵客,你再欺负别个,我今晚上当真要开孟氏宰猪场了!”
朱泗春才和了牌,哗哗地抖着收到手的新票子,喜形于色地说:“随便,只要你点子比得对,请吃请铲;手气正顺,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到时反宰了一条又白又嫩的长白母猪,那我也不怕母猪肉吃了翻病,照享受不误!”
王蕊笑得喘不过气来,手举在半空好像连打下去的力气都没有,断断续续地说:“朱泗春,你说话也文明点!”
孟小凤伸手去揪朱泗春的嘴,被他举手挡住了。她恨限地骂:“你那张臭嘴,真的是你大妈洗三时连你屙屎屙尿的地方都洗了,唯独没有洗你那张嘴。我不怪你,只怪你大妈!”
杨风全然没有在意他们的打骂,还在苦猜那几句顺口溜。又要注意摸牌出牌,只好说:“俺真猜不中,小凤,你给说说瞬白,俺听来怪有意思的。”
孟浪手枕着后脑勺,眯着眼说:“小凤你再讲得明白也是对牛弹琴,我们四川好些蔬菜北方那边根本没有。”
孟小风不理他。给杨风说:“大哥大肚皮是南瓜,二哥两头齐是冬瓜,三哥戴铁帽是西瓜,四哥一身筋筋吊是豇豆。你懂不懂?”
杨风说:“懂的懂的,还很形象。”
孟浪耳听着哗哗哗咚咚咚的麻将声,撩人心魄的调笑声,他又忍不住不时掺和两句,哪里还有半点睡意,索性起身来到孟小凤身后观战。她新安的家,买这张桌子时就只配了四把椅子,现在桌上恰好四人,他便没了坐处,四处张望,找到了一个矮凳子,那是房东一片好心,专门留给房客洗脚、洗脸、搓搓衣服临时坐一坐的。
孟浪本来个子就矮,这样坐下只齐了孟小凤乳以下,却正好看牌,他的手就在桌下搞起了小动作,先是搭在她膝盖上,又慢慢把遮至膝盖以下的裙子扯起来,手放在小凤那柔滑细嫩的腿上。再后来,越来越放肆地往上摸到了大腿根部,孟小凤的身子就猛地一震,刚拿上手的牌落在桌上,朱泗春眼尖,喝一声“八万——碰。”
孟小凤赶忙捡起来,将牌掀倒,说:“我,八万,自摸了,你碰什么?”
朱泗春不依说:“落地沾灰,谁叫你丢出来的?”
两个人不依不饶,杨风就帮小凤说:“她真的自摸了。”又向朱泗春说:“谁也不会将自摸的牌打出来。”
王蕊一直是输家,恰巧这一盘下了个大叫,指望自摸,折衷说:“干脆你两个不和不碰,继续摸起走。”两人一个不能说服一个,只好依王蕊所说。王蕊伸手果真就自摸了。孟小风将牌一掀,生气地说:“猪头你太污了,明明自摸的。”
朱泗春仍不相饶:“谁叫你丢出来的。”
孟小凤就搡一下孟浪说:“都是你,快滚,谁要你偎倒这坏事!”
孟浪自觉脸上无光,悄悄收回手,但仍不想走开。就摸出两支烟来吸燃递给孟小凤一支,边喷烟圈边说:“生什么气,牌整错只冤一把,又不是人整错了要冤一生。”
孟小凤边码牌边说:“人家杨风刚才给你发了烟的,你未必连礼尚往来都不懂么?”
孟浪就依次发了烟,说:“我是自惭廉价烟不好意思拿出手,人家杨风发的是好烟。”他不经意间一低头,忽然看见桌下孟小凤那双鞋上面白生生的小脚上压上了一只大脚,孟浪顺着大脚往上看,正是杨风的腿。孟浪心里立时如刺哽喉,恨恨地想:小凤这妖精,未必这么快就和杨风勾上了么?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自言自语地大声说:“头昏得厉害,是要去睡一觉才得行!”
小凤就求之不得地说:“去去去,卧室里去睡,等会我叫醒你。”
孟浪进了卧室,乒的一声关了门,也不拉灯,一头仰在床上。开始还觉得麻将声声入耳,后来渐渐就迷糊了,到了另一个境界,是家乡山坡上的包谷地里。包谷都成熟了,连叶子都刳去喂了牛,全是牛角一样的苞谷棒棒傲立在秆上,地边上有依山就树架在半空中的草棚,这是专门用来守包谷的。他永远也忘不了包谷成熟季节,他几乎每晚一个人睡在那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草棚里,风声、雨声、半夜三更那突然响起的不知是人是鬼还是什么山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令他整夜整夜的失眠。
他在南中的白云宾馆里把这一切都诉说给孟小凤听,孟小凤说她知道那种棚子,但从未睡过,她以为是很好耍很浪漫的,缠着他一定要陪他去那上面体验一下空中悬楼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