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43节 第四十三章 支书动员结扎
第四十三章 支书动员结扎
唐志进门的时候，唐贵坐在堂屋里抽闷烟，以前他偶尔抽几支，没有什么烟瘾，这几天心烦气躁一根接一根，赶上了烧窑时的旺火。许银花因为惹了事，不便再骂他燻腊肠子，烧倒头纸，只好由着他。唐志见他闷闷不乐，关切地问：“一个人干坐，银花不在家”
唐贵吱唔了一声，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惴惴不安。唐志是支书，村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自然有摆谱的资格，他腆着肚子，碎步踱来踱去，上半身保持笔挺，双手反剪于背后，这种官态很“扎势”，更有大将风度那宽阔厚实的脸庞有如屠夫的案板，刮斤把油不成问题。唐贵被他八面威风的气势震慑，极不情愿地挤出两个字，“你坐。”
唐志似乎有些累，坐了下来，两手各撑一膝，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唐贵，尽显爱民如子的姿态，“幺弟，前几天老四和你动过手听说是在你家喝多了酒，为一朵花的香味打起来的该死的畜牲这阳世间的花千姿百态，不计其数，荷花、菊花、梨花，浓香的，淡雅的，丰盈的，纤细的，哪一朵不勾人魂魄，哪一朵不撩人心弦为一朵花大打出手，伤筋动骨，值得回去后我还有好好地教训他的”
唐贵铁肩担道义，为他主持了公道，又以一副历练江湖的口吻谆谆教导，“唐勇小学也没念完，是个文盲土鳖子，不成器的牛贩子；幺弟你可是识文解字的初中生，喝过墨水的人啊古人说兄弟如手足，老婆是衣服，我们同属一个老祖宗繁衍下来的，一笔难写两个唐字，怎么能内讧，同室操戈呢我们应该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对么。”
唐贵明知道唐志不抽烟，却假惺惺客套一番，然后啪地一声点燃火，猛吸一口，那一串串飞龙盘旋了一会渺无踪迹。此时他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唐志五兄弟固然个个鲁莽蛮横，耀武扬威，唐志终究在仕途上混了些年，嘴巴利索多了，讲起话来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女人是花，女人是衣裳，为一朵花去卖命太不值了，他反过来庆幸那晚没有揣杀猪刀，要是一刀捅下去，唐勇死了，自己则在囚牢里暗无天日，苟且偷生；要是唐勇拣回一条命，自己将会捅成马蜂窝
唐志话锋突转，口若悬河，“所以这次结扎，一是要对得住政府，向组织交得了差；二是要对得住你，我问心无愧。银花因为身体原因不能结扎，那只能是你了。计划生育是工作的重中之重，谁也不能阻挡，儿子不在找老子，老子不在拆房子，扒完粮食再牵猪，抱了被子再找人，逃进深山有人追，躲进城里有人查，这些你都知道，今天来就是看有不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唐贵对结扎有过设想，原计划老婆去做手术的，突然变成自己，他紧张得手无缚鸡之力，连烟差点掉在地上。心里冰冷，感到不祥，好端端的一个人像劁牲口一样阉掉，那是多么惨忍，多么难堪，往后多么不方便他不知道这位仁兄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不时瞟过去一眼。他也知道计划生育是因为中国的人口太多，对国家长远发展不利，可他心旮旯里却打着小算盘，唐姓虽然名门望族，人丁兴旺，可自己从祖辈开始单传，他很想再添个儿子，钱不是问题，罚款也好说。挨打之后唐贵心里有个结，要是自己有三兄四弟，唐勇敢如此非礼敢欺负到头上他捂出一个道理，在农村有钱没人，有钱没势都不是件好事。
“目前女人结扎的比例大得多，这都是封建思想在作怪，其实男人结扎手术更简单，更安全，无痛苦，以后照样过夫妻生活，下手轻一点当然更好。”唐志闪烁其词，话里有话，“赖昌明不是结扎了吗，他老婆的肚子又挺起来了，还有王村的葛小龙也是做过手术的，结扎后生个儿子现在会钻鸡笼了，这些不是明摆着有问题，要是没有漏洞他们能允许自己的老婆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
唐贵仿佛吞了神丹妙药，心中的鬼胎一点点地打落下去。
“一簸箕大的鬼同样在人玩，你认为银行收费高，名目多，他说符合国际惯例；你嫌他们速度慢赶不上人家，有时一笔业务要等十来分钟，他们又说这是中国国情；派出所不允许买码，六合彩期期照常开，期期有人买。有些事说不清道不明，这年代即既要有人，还要舍得花钱。”唐志翻云覆雨，像个经验丰富的老鸨引导一个刚入青楼的少女，按之前的思路只是举两个例子让唐贵轻装上阵，不要有思想包袱，讲着讲着就变味了，这脑子真像有什么在作祟。
唐贵洗耳恭听，眼睛一亮，身子凑了过去，“你在村里混了这么多年，连年搞计划生育，医生，上面的人应该都熟”
“熟悉，和那掌手术刀的孙医生就很好，可那是小事吗，上纲上线的东西，没有米米谁跟你玩真的人家拿着饭票子打水飘飘哩。”唐志做了个数抄票的动作，让对方自个去揣测
唐贵听出弦外之意，随声咐和，“那是，那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瞎子见钱眼睁开，死人有钱也光彩。上次我老婆的姑父死了，去火葬场那地方还被敲了一笔，烧锅炉的人要了一条烟，那样才能烧好些，谁不为钱着想”
唐志缄口不言，再说就有引诱敲诈之嫌，他恨自己口无遮拦，胸无城府，这些年了一直没有长进，哪像个办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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