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生闷闷不乐地回到小会议室，低头坐下。光线太亮，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往前一看，他以为看花了眼。原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是个姑娘
是张莹
花春生心跳加快，忍不住站了起来，朝张莹走去
在距离她还有两步远的时候，花春生忽然站住了
张莹穿了件湖绿带蓝花的罩树衣。
湖绿带蓝花的罩衣上有湿淋淋的水痕还有两道黑黑的木炭的印记
突然，花春生明白发生了什么
耳边又响起了刚才的那声尖叫怪不得有些熟悉
原来原来刚才马自强是和她
巨大的悲哀和愤怒浪涛般铺天盖地一样袭来
花春生几乎栽到，但还是定定地站住了，嘴里喃喃地叫了声“张莹”
张莹正伏着身子急速地抄写，她的面前放着几张红格子信纸。上面写满了字。
听见叫声，张莹略一迟疑，还是回过头来
眼神怯怯的，那张脸已经红得涨紫像做了贼一样。
她这一瞥，把花春生的心都击碎了
头重脚轻，身子又晃了晃，他连忙扶往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去。
花春生摇摇头，扭身往回走。在转身的时候，眼睛里已涨满了泪水。
回到座位上，屋里的一切都旋转起来。
已经泪流满面。
他不愿意让别人看见，咬紧牙关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哪里还有心思写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花春生听见有脚步声来到了身边。不想搭理，还是一动不动。
“哎，花春生，你怎么还不写呀时间快到了啊。”
是马自强的声音。
花春生恨得咬牙根王八蛋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却狗扯羊皮
一动也没动。
“哎，花春生，我叫你呢”马自强的手推了推花春生的头。
袖头一蹭，抹干了泪。
他抬头看了眼革委会主任。
换了衣服。戴了顶草绿色的单军帽。领章帽徽闪耀着鲜艳的红色
心里一阵恶心。花春生想吐，但还是强忍着说“我头疼”
“头疼”
那几个忙着写批判稿子的，一齐回过头来看。
花春生低下头，把面前的红格子纸铺好，挥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皱紧眉头走出了会议室。
他听到背张莹在叫。也听到那两个考生惊愕的议论。
出了门，花春生便跑了起来
一路狂奔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原野笼罩在如水的光辉之中。脚下的雪路很清晰。尚能看出牛爬犁压过的印记。
路边的树向后退去弯弯曲曲的雪路，发出清脆的响声。跑过山岗，大地无言；穿过村子，惊醒了熟睡的狗，发出一片惊慌的叫声。
花春生跌跌撞撞，上坡下岭，跑了一大半的路。最后跑累了，便倒进了路边的积雪里喘息。
一切都进入了梦乡。
是个无风的冬夜。
只有自己的血液在无情地燃烧。花春生抓了把雪往脸上涂。凉凉的快就化了，和着脸上的汗往下淌。
一泡，改变了他的世界
他不知道，那还是他深爱着的张莹吗她为什么要那样做曾经是那样的冰清玉洁，那样的清纯可爱，为什么会和一个中年男人扯在一起
他不知道，那还是他崇敬的解放军吗还是那个讲起话来，即幽默而又动听的革委会主任吗嘴里离不开斗私批修，私下里怎么去搞大姑娘呢
这个世界怎么啦月亮为什么还是那么亮啊
寒冷无情地吸光了花春生身上的热量。一会儿就觉到了冰凉。他爬了起来，觉得着太阳一蹦一蹦，揪心的痛便按着揉着，机械地迈着步子往家走去。
走得极慢。花春生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听见门响，花妈妈点着了煤油灯。她等了一会儿，没见儿子进来，便来到花春生的西屋。
儿子的神态让她大吃一惊
那张脸很苍白。眼角还留着泪痕。
春生，答得好吗
妈花春生不知道如何回答。
儿子，不会吗
不是是没答。花春生低下了头，不敢看妈妈。
啊为啥你怎么
妈，我求你，别问了好吗明天，我会告诉你的。花春生边说边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子，蒙上了脑袋。
第二天，花春生没按时起来。
花妈妈进来摸了把，前额烧得烫手。
他发起了高烧。嘴里不断叫着“张莹张莹”
花妈妈不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好去找赤脚医生张林给儿子打针。
两天后，花春生清醒了。
他流着泪对妈妈说，对不起她。他让她失望了，没有好好的写批判稿。因为，他的脑袋快要了
接着，花春生和妈妈说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最后，他迷茫地看着妈妈说“妈，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可以相信的人吗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情吗”
花妈妈摇摇头劝儿子“春生，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你经记往，世界上最难懂的是人心。俗话说，路遥知马路，日久见人心。儿子，妈不怨你。其实，也没什么。早知道比晚知道强”
花春生吃头着妈妈为他煮的面条，心里忽然坚硬起来。他说“妈，你放心，儿子会以坚强起来的。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事后不久，张莹来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