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后,当孟无尘想起往事的时候,他不禁会想,假若当时他先他一步站出,又会是何情景
假若当日阿九失踪,是他先找到阿九,又会是何等景象又或者,假如当初他是在三位逝去的驸马之后,才被作为驸马备选之人,会不会,当时阿九选择的,就是他了
可惜,一切都只是假如罢了。他与她,隔了一片叶子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生一世,难道,这就是缘之弄人
无论孟无尘想起这一刻情景是如何的百转千回,事实却是不容改变的。
那一刻,是谢劲站了出来,立于阿九之前,将其护在身后
谢劲紧抿了薄唇,冷冷地盯着那三人,目光若剑一般,冷厉和锐利。
左秋秋是从不曾怕过谁的。
凭了他的出身,他的武功,他的身份,他又何须去怕谁呢
但这一刻,这个青年,冷傲,挺拔地立在那里,却如一只豹子般。他只是手握一柄薄剑,坚定地立在那里,却已有坚忍不拔百坚不摧之势
左秋秋望着大莫先生。
“大莫先生,这位该是您的弟子吧”
大莫先生看着眼前局势,淡道:“没错,正是老夫门下弟子谢劲”
左秋秋冷冷地笑了。
“那这又是为何”
大莫先生望着谢劲,并不作言。
谢劲双眸如剑,如豹子一般盯着眼前的左秋秋,缓缓地道:“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于她”
左秋秋只觉心中一寒
其实他并不需要怕谢劲。
他的对手,本应是如大莫先生,如萧青山之流人物。
谢劲,还不够格
可是,这个青年站在他面前,冷漠锐利的双眸盯着他时,他心中顿觉一股股寒意,仿佛在萧杀冰冷的草原被一只豹子盯上的感觉般
他虽并不了解面前的这个青年,却在他站于他面前时,便已知道:若要再伤害阿九半分,需要先从他的尸身上踏过
一旁的天飞燕灵眸一转,笑盈盈地,却又一针见血地道:“谢劲,你不是皇帝御封的冷剑神捕吗,怎地却要保护这假冒公主之人你不是一向铁面无私公正不阿么,怎地却要维护这作奸犯科滥杀无辜之徒况且”
她语气一顿,媚眼一眯,冷冷地吐出:“她一直都在欺瞒你,不是吗”
她的话,正正好地说在谢劲心头。
没错,于公,他是那么嫉恶如仇正直无私的一个青年从不会包庇徇情他是皇帝亲封的冷剑神捕,公正不阿铁面无私
而阿九是杀了一十三条性命的人是假冒公主欺瞒圣听犯下滔天罪行的人作为一个皇帝御封的冷剑神捕且又嫉恶如仇的青年,他怎能轻易放过她呢如今,又怎会要出手护她
于私,他一直将她当做掌心一朵最娇柔的花般,护在手里,放在心里。她在他心里,是冰清玉洁高贵脱俗又纯真娇媚的存在,是他坚强的胸膛下,无坚不摧的心底,最深处的一点柔软。
而她,却一直在欺瞒自己,不是吗如一把刀般,穿过他的胸膛,刺进他的心口。
他受过的所有的伤,都没有她给的痛。
可是,如今,他为何却要在这重敌包围之下,毅然决然地站出来,站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呢
谢劲冷冷地,缓缓地,沉沉地开口:“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无论她是什么人”说这话的时候,谢劲冷峻的脸上并无任何表情,也丝毫没有看向阿九,事实上,自他站出之后,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他双眸微微一黯,声调一低:“她都是我的结发之妻。”
天飞燕笑了,娇柔地,如丝如绵般的笑了。
“哈哈,没想到阿九的这位驸马却还是个长情的种子”
她语音一沉,讥讽而锐利地质问:“只是,你为了一个女人,要背弃自己的师父,背弃你们的皇帝吗你又如何对得起你那冷剑神捕的封号”
谢劲闻言,缓缓地,冷静地从身上拿出一块玉牌。
逍遥令。这是当年皇帝御封时,赏赐于他的,遇奸猾险恶之辈,可先斩后奏。
谢劲转身,手轻轻一动,逍遥令已送到大莫先生手中。
他看着这个将自己抚养成人,传授自己武功,又教导自己做人之道的恩师,缓缓地道:“谢劲有负先生养育教导之恩,今日令先生为难了。这块逍遥令,请代谢劲归还皇上,从此以后,谢劲便不是朝廷之人。”
大莫先生看着谢劲,并没有说话,只是将那玉牌缓缓收起。
谢劲深深望了大莫先生最后一眼,复又转回身,面对着眼前的左秋秋等人
他面对这一干强敌,决然、冷傲地开口道:“今日我谢劲以我个人之名义,保护我的结发之妻,所作所为,与他人毫无关系,更与大昭毫无干系”
左秋秋这次倒是笑了,他微微眯起眼,道:“大莫先生,今日我等家事,既然有这谢劲执意插手,我等却是不能手下留情的。”
大莫先生这时也笑了:“既然谢劲执意如此,我大莫也说不得什么今日之事,他所作所为,既然与我等毫无干系,我等也自然不会理会,左公子尽可放心。”
左秋秋抚掌而笑,高声道:“好有大莫先生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他看着眼前的谢劲和阿九,目光如针。
“谢劲,你以为凭了你一把剑,便可抵挡了我们三人吗”
不错,凭了谢劲的一把剑,是不可能抵挡这三人的。
事实上,根本是以螳螂之臂挡车。
阿九的武功,是与大莫先生不相上下的。而八部天龙的八人,武功也是难分高下的。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三个人,天飞燕、莫秋秋、东巾,每个人都足可以对抗大莫先生。
可是,大莫先生的武功,却高出他的几位弟子很多。
也就是说,谢劲如今,不要说对抗三个人,即使是单打独斗,他也绝不是这三个人任何一个的对手
这样的谢劲,真得要不自量力的
谢劲傲然挑眉:“我今日必要以我手中之剑,全力护她,不敌又能如何不过一死罢了”
左秋秋冷道:“看来,今日你是不惜一死了”
谢劲此时,却也笑了,笑得冷傲无畏
他坚定决然,却又傲然不惧地道:“大丈夫生在世间,但求一个问心无愧,死又何惧”
天飞燕闻此,冷冷地讥讽地道:“那今日,你便与她做一对阴府眷侣去吧”
说着,手中忽地多出一条黄色缎带,如风一般袭向谢劲
谢劲出剑。
天飞燕是缎带,谢劲是剑。
剑本是利器,缎带乃绵柔之物,但是,这剑却是绝斩不断那绵柔的缎带,只因,那缎在天飞燕手中
天飞燕手中的缎带,岂是一般人能斩断的
但是,谢劲并没有去斩那缎带。
他直接刺向天飞燕。
闪若电,疾若风,转瞬便是十三剑
而此时,莫秋秋和东巾也疾速攻向阿九。
阿九受了重伤,已如风中残叶般,摇摇欲坠。
可是,她在临行前本服了一粒玉罗丹。
玉罗丹乃二十四天疗内伤增体力之圣品。
就在谢劲站出之际,她也趁机调整内息,暗暗运功疗伤,而玉罗丹在她体内,已渐渐发挥了威力。
此时,当莫秋秋和东巾攻向她时,她已恢复了几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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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武功本与莫秋秋等人不相上下,此时虽则受了伤,且在两大高手围攻下,但到底是生死关头,她拼了一生所学,只守不攻,一时之间也只能勉强应付。
而那边的谢劲,可就不太妙了。
谢劲的一柄利剑,在于快、狠、准。
他生性彪悍无畏,使出的剑法也是狠厉坚决,毫无退路,只攻不守
可是,他偏偏遇到了剑的最大克星缎带。
那么狠厉的剑,那么迅疾的剑法,却偏偏遇到了连绵柔和的缎带。
这就如同当初那荒山上,挺拔坚韧的谢劲,偏偏遇到了娇柔纯真的凝西公主一般。
原来以柔克刚,本是世间公理。
更何况,此时,谢劲面对的,是比他高出数倍的高手
于是,不过百招之间,谢劲已被一片缎影困住,身中数下,飘红挂彩。
而天飞燕,却心中极是恼怒
她年纪很小就为二十四天八部天龙之一,天分极高,多年以来,一把缎带之下,下了多少功夫
此时,面对一个小小的,无名的谢劲,她连出一百三十招,却还不能将他奈何,心中自是恼恨
而那谢劲,偏偏有愈战愈勇之势,几次突破她的缎影,剑影只逼她的面门虽则她险险躲过次次攻击,但已让她心有狼狈之感了她又哪里能不恼呢
于是手下更是毫不留情,施展平生所学,疾攻谢劲,定要将他置于死地
一时之间,谢劲更是捉襟见肘,应付不暇。
这时天飞燕手中缎带忽地一卷,速度极快,谢劲手中本已击出一剑,招数已老,措手不及,被缎带击中,生生打出。
天飞燕得意娇笑:“天底下,除了我二十四天之人,能在我手下走到三百招的人,绝不会超过六个。”
她望着倒地的谢劲,冷冷地,却又柔柔地吐出:“你能在我手下走到二百招,已是很好了”
谢劲口中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吐在一身黑衣上,黑衣一片暗湿。
他却并不去理会,只缓缓站起。
站起的他,依然挺拔坚韧,百折不挠
他冷峻的脸孔毫无表情,一双锐目无情地盯着天飞燕,缓缓地举起剑。
天飞燕柳眉微挑:“怎地,你还要再战”
谢劲并不答言。
即使不敌,又能如何,不过一死罢了
只要我一息尚在,便会战到最后
天飞燕冷冷笑了。
“很好,你既有着求死之心,我便成全你罢了。”
说话间,手中缎带,如风一般攻出,迅疾若电,却又挟带万钧之势
而这正这时,却又有一条人影飞出,忽地站在谢劲之前,手中指法如电,掌影翻飞,将那缎带拦下
那人,正是陶知非。
而此时,公孙若也若风一般飘出,攻向了左秋秋,解下此时正疾攻向阿九的一招。而以那一招的威势,此时的阿九原本真得无法接下了。
左秋秋骤地停下手中攻势,转目看向大莫先生,厉声问道:“这又是何意”
大莫先生望了自己手下两位弟子,一个公孙若,一个陶知非,一个一直侍奉自己左右,往日是颇知自己心意的,一个是为了自己派出的任务,在外多年飘零。
他淡淡问道:“你们两人,这又是为何”
陶知非摸了摸下巴,笑道:“我本是闲云野鹤一只,原不是朝廷之人,今日为了自家兄弟出手,与先生毫无干系,自然算不得违反先生对左公子之承诺。”
公孙若从腰上摘下一块玉牌,笑道:“我虽是朝廷之人,但却是血肉之躯,是血肉之躯,自有这兄弟情义,今日见师弟有难,自不能袖手旁观。如今也只能学了小师弟,挂牌而去了。”
大莫先生无奈一笑,对了左秋秋道:“左公子,只怪老夫平日教导不严,这些逆徒竟如此放肆。但他们既然今日所行之事与朝廷无干,与我大莫无干,我却也管束不得他们。”
天飞燕娇哼一声,道:“好一个管束不得”
左秋秋摆手制止了她,对大莫先生答礼道:“既然这两位高徒也要插手此时,而大莫先生偏偏管束不得,那在下手下也不便留情了。”
大莫先生却只笑道:“请便”
左秋秋却斜眼看了下大莫先生身旁的彭世雄和孟无尘,孟无尘他倒不放在眼里,但是彭世雄此人,武功却是极高的,戎守北疆多年,据闻曾与北疆第一统帅清罗汉交手,竟依然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此人插手,纵然并不能改变当前局势,但也会有些麻烦。
左秋秋试探道:“这位彭将军,该不会也”
大莫先生和彭世雄何须人也,自然看出他眼中之意。
大莫先生轻笑不语。
彭世雄却冷望他一眼,道:“我身为大昭边疆统帅,自然是忠于朝廷,断不会挂印而去,公子尽可放心”
左秋秋一听,放下心来。
他心中暗想,多了两人,又能如何,不过是多杀两条性命罢了。大莫先生的这几个弟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而孟无尘此时,心中如有针扎。
他也想站出,出手相助,但怎奈,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这一步
正挣扎着,耳边又听到一人道:“这一战,却也少不得我”
众人望去,却见说出这话的那人,正是萧青山之子,萧望北,人称萧二少者也。
萧望北此时笑吟吟地望着众人,道:“我虽素日与三位不熟,但也生来有着一副侠义心肠,平日最见不得的,便是那恃强凌弱今日你等三人居心险恶,定要将这位同门阿九置于死地,真是让我萧二少看不惯,我倒要管上一管”
说完又回头冲他老爹萧青山一拜,道:“儿子不孝,今日定要违背你老人家的意思啦”
萧青山冷哼一声,道:“这个不孝子,你平日又哪里听从过我老人家的话呢如今却在这里假惺惺”说完又冲左秋秋和天飞燕一揖,语含歉意地道,“两位,实在是对不住你们了。我这个不孝子,我实在也是管束不了他的”
天飞燕闻此,冷哼一声。
左秋秋也是一声冷笑,却也不能说什么。
他心中暗想,罢了,加一个萧望北又能如何,不过就是又多一条性命罢了
他并不知萧望北也是出师于二十四天。但即使知道,他心中也不会有何忌惮。
陶知非见此情景却豪迈大笑,他冲了那萧望北道:“好一个侠肝义胆只可惜我陶知非在外多年,都不曾识得萧二少这条好汉”
公孙若笑道:“又哪里是你不识得呢萧二少这几年也是在外学武,我也不曾有缘识得呢”
萧望北也哈哈大笑,道:“今日有幸,结识了谢兄,陶兄,还有公孙兄几位,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陶知非可惜道:“可惜无酒,不然今日定要与萧兄一醉方休”他口中称呼已由萧二少变为了萧兄。
萧望北笑道:“今日既无酒,它日再喝便是”
陶知非闻此大笑,道:“好,好,好若今日能留得性命,它日定与萧兄痛饮千杯”
而此时,场中情势已骤变。
阿九一方是,谢劲,陶知非,公孙若,和萧望北。
这四人,虽远不如左秋秋等人天纵奇才,武功出神入化,却也是当今武林难得的英才,一等一的高手。
再加上一个身受重伤的阿九,他们能敌得过二十四天三位绝顶高手的联袂攻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