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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赛金花

    千栋与张玉峰闻声转头,赫然不知什么时候,那位龟奴,已经重新转了回来,而在他的身前,还站着一位身穿苏绣旗袍、头挽坠马髻年轻女人,而刚才那一声喝彩,便是出自这位女人之口。()

    “敢问,这位官爷可是盛京辽阳镇总兵赵大人府下的三公子?”女人从相貌说算不上绝色,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两点,第一,皮肤很白,白嫩的宛如上等汝窑白瓷,细腻而不失光泽,让人看着心里痒痒,恨不得伸手上去用力掐她一把。第二点便是一种难以言明的风致,明明是挺匀称的身材,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倒、弱不禁风的感觉,一一笑间,都有那么一股子惹人生怜的味道。

    “正是,”赵千栋的目光在女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也不起身,就坐在那里拱手笑道,“不知姑娘是”

    “这位便是我们莺歌楼的东家,赛夫人,”站在女人背后的龟奴抢先说道。

    “多嘴,”赛夫人笑颜如花,但是嘴里说话的语气,却给人一种不容执拗的感觉。

    “小的该死,小的死,”龟奴身子微微一颤,慌忙后退两步,同时连声说道。

    “小女子赵氏,”赛夫人喝退边的下人,自顾自上前两步,在紧挨着赵千栋的五角圆墩上坐下,这才笑道,“因久居天津三卫,惯于交朋识友故而又有好事之人以‘赛夫人’相称,赵公子若不嫌弃,亦可如此唤我。”

    “哦,原来是赛人当面,”赵千栋揉揉鼻子干笑道。

    赵氏,赛夫人,在青楼出这三点要素统合在一起,令赵千栋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丝记忆。

    在世的记忆中,清末似乎有一个出身青楼的女人很有名气,那就是两年前才刚刚亡故的兵部左侍郎洪钧之妻赵彩云,也就是艳名广布的赛金花赛大老板。

    “怎么。赵公子闻过小女子地名字?”赛夫人眨眨眼睛。用手中地粉色罗帕轻掩朱唇。吃吃笑道“哦。也是。赵公子是为关外才俊。风流倜傥自是”

    “赛夫人过了。”赵千栋可不敢让对方把话说完听出来了。眼前这位赛夫人下边肯定没好话。“风流倜傥”完了。紧接着就能把自己归入色无厌、留恋风月那一号人地行列里。

    “千栋有一事不明。不知赛夫人可愿为我解惑?”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千栋笑道。

    “啪!”前方地高台上。说书先生显然是说完了一个段落一甩手。将长条状地惊堂木重重地拍打在书案上出响彻全场地一声脆响。而后高声唱道:“欲知后事听下回分解。”

    “好!”台下地众多客人高声叫好。同时。一枚枚地大钱、碎银如同暴雨一般抛向台上。

    “赵公子可是要问小女子为何知你来历?”赛夫人等到书场内地气氛冷却之后。轻声笑道。

    “赛夫人心思灵透,实在令人感佩,”赵千栋端起茶杯,送到唇边轻抿一口。

    “呵呵,此事说来凑巧,”赛夫人抬起右臂,将胳膊肘支在蒙了红绸的桌案上,微一俯身,将圆润的下巴轻搭在嫩白的手背上,这才浅笑道,“赵公子未抵天津府之时,我已得到梅利可先生的嘱托。赵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与梅利可先生素有来往,彼此间交情匪浅,而你既是先生的朋友,那便亦是小女子的朋友,故此,在赵公子抵达天津之日,小女子于大沽布下的眼线,便将一应消息传了回来。赵公子可知晓,你进了天津城之后,凡所到之处,皆有我所安排之人暗中随行,乃至于你在辽阳会馆下榻之事,暗中亦有我的安排。”

    赵千栋恍然。在他的记忆中,赛金花便与德国人有着很密切的往来,以至于八国联军攻占北京的时候,这女人都能在议和的问题上充当一个重要的角色,而现如今呢,她之所以站出来与自己会面,相比也是有德国人在背后推动的缘故。

    “如此说来,方才盛禄大人”赵千栋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盛禄乃是聂军门帐下的校卒,他的事小女子一无知晓,”赛夫人轻笑道,“若是赵公子对他有什么惑,自可当面去询问。呵呵,盛禄大人也算是这莺歌楼的常客,故而赵公子若要见他,机会多得很。”

    “既如此,便算是千栋失礼了,”赵千栋拱拱手,给对方赔了个不是。他听得出来,盛禄的身份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后台应该很硬,不然的

    前这位赛夫人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做出一副莫测高深

    “赵公子太过见外了,”赛夫人嫣然一笑,而后善睐的双眼朝四周扫量一眼,轻声说道,“此地耳目众多,不方便说话,赵公子是否愿意移步,与我到后园一叙?”

    “实是在下所愿,”赵千栋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赛夫人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比较满意,她坐直身子,头也不回的招招手。

    “夫人,有何吩咐?”退在一旁的龟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脸谄笑的说道。

    “去后园知会一,就说有贵客到访,”赛夫人双手扶着桌案,轻盈的站起身,“记住,是我的贵客,让秦嬷嬷把后园一应不相干的人都请出去,今天所有的开销都算在我的头上。还有,让两位姑娘准备一下,待会好侍候贵客。”

    “是,夫人,小的这就去,”龟奴了个揖,撒腿便朝书堂门外跑去。

    “哦,对啦赵公,还未请教你身边这位客人”吩咐完了小厮,赛夫人又回转身,在张玉峰的身上打量一番,轻声问道。

    “赛夫人,这位是千栋的,张帮办。”赵千栋急忙起身,将张玉峰的身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原是张帮办,”赛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张帮办想必也是第一次来这莺歌楼吧?稍时可愿到楼上坐坐?”

    张玉峰脸上红,没有答话,却瞪着一双眼睛去询问赵千栋的意思。

    谁都听得:来,赛夫人这话的意思,就是后园只能让赵千栋进去,至于他的亲随,那便只能到别处去等一会了。

    “赛夫人,张帮办尚且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面嫩的很且又不懂得规矩,”赵千栋笑了笑,说道,“嗯,这样吧,稍后还望夫人为他安排一番,至于一应的开销,尽可算在千栋的身上。”

    “既然如此,那便简单了,”赛夫人一甩绸绢,吃吃笑道,“张帮办面嫩,可我这楼里的姑娘却体贴的很,这样吧,等小七回来,我便着他带人上楼”

    “大人,这”张玉峰那一张脸涨的更红了,咋一看上去,就像是熟透的大番茄。”

    “你我远来是客,一切自当听从主人安排,正所谓入境随俗嘛,”赵千栋坏笑一声,摆弄着手中的折扇说道,“张帮办无需多言,放下心来享受温存便好。”

    “我”张玉峰有点晕眩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大人到底在转什么念头,毕竟他们今天过来的真实打算,是要大打出手,闹出一番事端来的,可是现而今呢,这位大人却又跟花楼的老鸨套上交情了,不仅如此,听他的话,似乎还要安排自己上楼这,这实在是荒唐之极。

    “夫人,夫人”就在这工夫,刚刚出去不久的龟奴小七又跑回来了,他隔着几张桌台便大声嚷嚷,“一切都安排好了,秦嬷嬷差小的回话,问您是不是现在过去。”

    “赵公子请随我来,”赛夫人也不答话,她虚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同时对赵千栋说道。

    “夫人先请,”赵千栋迈开一步,绕到桌台外边,一边暗中给张玉峰使了一个眼色,一边笑道。

    莺歌楼的后园入口,就在书堂外的回廊另一侧尽头。赵千栋紧跟在赛夫人的身后,一路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一闪出角门,映入眼睑的便是一个亭台环绕、树影丛生的大花园,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青石板小路,在缀满鲜花的苗圃中逶迤蛇行,通向花园深处。

    “赵公子,你看我这后园的景致如何?”身姿摇曳的走在前面,赛夫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树影花香,楼台掩映,一路小径通幽处,真是赏心悦目,赏心悦目之极。”赵千栋嘴上夸赞,心底下却提高了警惕。他的前身也是经历过战事的人,故此对于潜在的危机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而就在刚才迈进院子的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

    “小女子日前听闻,赵公子此次南下京城,身边只带了数名随从,”赛夫人走在前面,语气平静的说道,“呵呵,你可知这天津府虽然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早已是暗流涌动,你只带几名随从便敢在这里栈恋数日,可是真的不惧死吗?”

    “千栋若是惧死,便不会与夫人单独来这后园了。”赵千栋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