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全本完结局番外篇 第八十一章
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她已经忘了,只是觉得仿佛这短短的一个月,比她活过的千年更要漫长,更要难熬。
时间漫长得无边际,虽然她曾经奢望过,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长长久久,但此时才明白,原来没有了他,再多的时间,也只是折磨而已。
伸手抚上床上人的脸,那绝色的容颜,即使不看,也能在心底一笔一画的刻印出来。心头顿时柔软起来。或许她真的太过于贪心,奢望着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或许她不似他那般坚强,一个人撑着太过于辛苦,才一个月她就已经力竭。
“我般的日子,已经够了!”她缓笑出来,整张脸似是撒着阳光,有些耀眼。
岄冉隐隐觉得有异,正要上前。却见璎珞突然拂袖一甩。一股冰寒之气直袭了过来,他顿时动弹不得
“丫头!”他惊呼出声。
“岄冉我这一个月来总是在想,我打底要做什么?究竟该怎么做?”她掀嘴一笑“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去想,却仍旧是没有答案。我还是救不了娘,我还是负了哥。”
她笑得越加的欢颜,眼神轻眯,那绝色的脸上一片灰暗,似是找不着一丝的光亮。“可笑吗?都说我是天帝,是魔神。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但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到底是无上,还是无能?”
岄冉眼色一沉,看着她那绝色的笑颜,一股早就有的不详涌上心头“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回答,转身又看向冰床之上的人,眼神瞬间转柔,身边雪花轻舞飞旋,纯白的冰寒。
“这么多天来,我总算是想清了一件事,也许我并不是恨什么,真正恨的只有自己而已。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对与错,是魔也好,神也罢,对于我来说皆不是我所愿的。许是我太过贪心,才会有如今这般结果。今日种种,硬要论其原因,那也只道是造化弄人。”
“难道……”他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刹时脸色苍白“丫头!你之所以去魔界,又赶走身边的人,就是因为这个吗?不要!你样做的话,即便是他醒过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终还是会走上你的路。”
她却像是听不到他的话一般,只是专心的看着床上的人,眼里有什么正在散开着。心中一但有了决定,什么事都好似全开朗了。
轻轻的拂开他的发丝,再仔细的整理好他的衣衫,就连些微的小细节都不放过。
手心轻轻的从他的脸上划过,从额头到眼睛,再至脸侧,然后再停在那有些苍白的双唇之上。眼睛里似是溢着什么,深不见底。
她似是看得痴了,久久都不曾动过,良久才从他怀里掏出一物,那是贴身藏着的,乍看谁也不知那里藏着东西,她却准确无误的找到了。
看了一眼那被冰封住的六瓣花,中心一滴血红,似是可以炽伤人的眼睛。伸手到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六花。嘴角缓缓的又扬了起来。
又是良久。
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里把床上人的容貌又刻了一遍,确实是已经记好了,不会忘了。这才仔细的收起两朵六花,再不迟疑缓步而去。
“丫头!”岄冉拼尽所有的力量,反抗她的桎梏,却只够得到他的衣袖“别这般做,别去!”
她却不回,只是淡淡又笑开了“岄冉,你不欠我的,以前不欠,今后也没有相欠!”
手间一扬,轻易就收回了衣袖,静心疑云飞身而去。周围的一切,豁然开朗起来,就连那原是昏暗的天空,也好似透出了亮光。
那方的身影,白衣赛雪,即使脸色有些难看,却掩不住他那天生的风华,纤尘不染。一瞬间璎珞有种感觉,他比自己更适合称为神。
“璎珞!”低沉的话语沉甸甸的,那双原本是神采奕奕的双眸之中,此时已经却是溢满了众多的情绪与挣扎。
她拉了拉嘴角却笑不出来,心间的冷意没有因他的出现,而化解半分。
暮子昕上前一步,看着已经完全陌生的璎珞,心间又是一痛,压仰的血气再次不受控制的自嘴角溢出,纯白的衣衫之上,划上点点红梅。
“璎珞……”
“我现在该叫你白暮上仙,还是白竹?”她突的开口,站在离他五尺之地,一身浓郁的紫色,满身都是妖媚的气息。“事至如今,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阻止你!”暮子昕开口回道,语声坚定毫不回避,只是眼里的沉重又增了一分。
“阻止?”璎珞笑出声,身子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如今的你自身都难保,还能阻止什么?”
暮子昕愣住,现在的璎珞,丝毫找不到往昔的影子,她已经完全入魔,一切皆凭随心所欲,任何人的话都已经听不进去。心口又开始痛了起来,止不住,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疯狂的赶到这里来。但无论如何苦口婆心,却仍是改变不了已定的事实吗?
眉头深皱看着她那满是嘲讽之色神情“毁了这个世间不是你想要的!”
“你如何知道这不是我所愿?”她冷笑一声“如今六界存亡仅在我一念之间,我要它存便存,要它亡便亡!又岂是你可以左右的?”
“跟我走,只要你肯放下这一切,我会想办法,再次封印你的法力。”他一脸正色。
璎珞却只觉得好笑“再次的封魂印吗?这次你打算用谁的灵魂,你的吗?暮子昕你以为你是谁?莫说封魂印是只有神族才会的阵法,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岁的小孩。你又如何有能力再次封印?”
“总会有办法,只要你愿?”他继续道。
“那封印之后呢?我仍旧是神身,仍旧是六界之主!只要我心念一动,这世间依然是要崩溃,这些与法力无关!到那时……”她眼神轻眯,一字一句的拆穿他的一厢情愿“那时……你打算如何?亲手杀了我,再成全这个世间的大义吗?”
暮子昕一滞,愣在当场,身侧的手一寸寸的握紧。
璎珞看着眼前这个人,顿时心凉如水,他又想要护住她的性命,又想要保全这个世间,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是他把这世间想得太简单,还是把自己想得太完美。又或只是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别再枉费心机了!”她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四周,缓缓又拉开笑容“你以为有两全之法,我便可以回头吗?暮子昕你当仙界之人都如你一般?”
她话音一落,挥袖一甩,原来晕暗一色的天空,突然扭曲起来。像是一层暗色的水迹,缓缓的褪下,原本纯色的天际,刹时出现无数身影。
布满了整个天空,把整个神山围了个严实。就连北海的水面上,也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全是人。
细看之下,仙界的人几乎已经全到齐了,各门各派皆有,可见已经倾巢出动。
寒冰咒已破,冰封的海面又开始翻江倒海。
“上仙,不用跟她再废话,如今整个世间都在崩溃。再不杀了魔神,六界危已!”有人在云端大声道。
璎珞抬眼望去,只见那方的青衣之人,手握一把长剑,一脸的正气,甚是眼熟。
“聂掌门!”暮子昕大惊,想必他也是不知晓仙界会以这种悄无声自的方式,进攻神山。
聂?总是想不起这人是谁,原来是琼华的掌门!好一张正气凛然的脸,记得一个月前,他也曾来到神山。当时的严词可比现在要缓和得多。
一口一个天帝满是恭敬之词,恳求让炎凤见自己一面,如今见到了,她却已经变成他口手除之而后快的魔神了。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出声,空灵的笑声似是回响在整个天际,周身的黑气如浪般的翻腾起来,一时间天地间又是一阵动荡“杀我?你们以为只要联合众界之力,便可以杀得了我吗?”
她眼神转厉,手间隐隐有黑光闪出,正欲出手。暮子昕脸色大变,飞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璎珞,别再造孽了!”
“放开!”她扬手推开“如今是她们想杀我,与你无关。看到昔日的份上,今天我不会杀你,但不代表,我会放过他们。”
“我不会让你继续错下去!”他神情一凛,眉头更加的深皱起。
“错?这一切皆是我的错吗?”她越加的冷笑,笑得四周的雪花片片起舞。
“你已经毁了魔界,就算你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也该收手了。”
“如果我非要毁了六界,你打算如何?杀了我,为你死去的师兄报仇吗?”
暮子昕一滞,愣在当场,眉心折皱已经数不清,手慢慢的松开“我会尽全力阻止你!”
“全力?”她冷哼一声“好!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挥手一扬,只见天际之上,一道亮光闪过,她伸手接过,竟是一把剑,闪着银色的光。顺手就扔了过去道:“如今天你必是已经没有能力再唤剑了,我便给你准备了一把,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能力阻止我!”
他猛的瞪大眼睛,往地上看去,脸色更加的惊骇。那是当日自己送她的配剑,现在她竟要用这把剑与她对立?
“璎珞,别再逼师傅了!”愤怒的声音自云端响起,顾千凡持剑飞来。脸上严肃的神情,早不复当年的轻浮,眉宇之间渐渐有了掌门的威严。
他飞身挡在暮子昕的面前,眼里全是对她的愤怒“你明知我师傅已经法力尽失,却提出这样的要求,璎珞,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与你无关!”她冷冷的开口,字字都似是寒冰。
“你……”顾千凡愈加的愤怒,双眸似是燃着火,再不迟疑,挥剑过去。“师傅不杀你,我动手!”
“千凡!”暮子昕高声渴止,却已经拦不住,顾千凡飞身而上,税利的剑锋直逼过去。
璎珞唇边溢出一丝冷笑,眼睛仍是看着前方的暮子昕,仿佛看不见顾千凡的攻势。
一片轻脆的断裂之声,谁也没有看到她是怎么出的手,顾千凡手中的长剑却已经落了地,连同他整条手臂一起,刹时丈高的血花飞溅而出。
“千凡!”暮子昕脸色惨白,虽然早有料到千凡必是伤不了她分毫,却没有想到,她竟真的会出手。
“你持意找死,我便成全你!”她手间轻扬,隐隐有光透出,凝成一把长剑,侧身缓步走了过去。清冷的眼里仍是寻不着一丝的温度。
“璎珞!”暮子昕惊呼,却阻止不了她的身影,几次想要靠近,却又被她周身围绕的黑色阻隔“住手,住手!”
无论他如何的撕声力竭,她的剑仍是毫不留情朝顾千凡砍过去。
长剑!鲜血!
一下又一下!她可以给他个痛快,却选择了最残忍的凌迟。
“璎珞,你杀了,杀了我!”顾千凡的求死之声,回应在整个苍穹,声声回打在暮子昕的心上,那赤色的血液,似是火燃一般灼伤了他的眼睛,心痛如搅。那是他唯一的徒弟,那是顾千凡。她竟下得了手。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一直都不信她会变成真正的魔神,就算他亲眼看见她毫不留情的杀了师兄,亲眼看着她血刃众人。但他还是相信着,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旧是那个比谁都要心软的璎珞。就算听闻她毁灭魔界的消息,他也一直相信着,那只是因为渺轩的死,对她打击太大。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变回原来的她,璎珞始终还是璎珞。
可是如今,她竟连千凡也不放过,心狠手毒至此。他又如何再相信下去,如何再欺骗自己。
“璎珞!”痛心的一声,带着满腔的心死。他伸手拿起了那把剑,那把他收藏了千年,一心只想送给一个人的剑。
他不知道是怀着何种的心痛,拉住那个魂牵梦系的人。又是怀着何种心情,最后一次将她揽入怀里。
“竟然我已经没有办法让你再回来,那便只能让你离去!”手起剑入,那是直入心脏的一剑,自她的背心开始,贯穿而入,刺穿了她的,也刺穿了自己的。
他还是出了手,亲手杀了这一生的至爱,亲手抹杀了他最初和最终的心动。曾经火凤之上,纯净得无一丝杂质的笑容;曾经碧落之内,含差带怯彷徨无措的笑容;曾经白暮之内,那心伤至碎了无生机的笑容。如今他却要亲手葬送。
看着光芒自她的眼里一点点的淡去,血自她的嘴角滑落,胸腹翻涌,含笑着亲吻上去,沉声低语“别怕,无论任何地方,都有我陪你。”
原是想吻去她的血的,自己却流出更多。心中有了决定,手下没有留情,用力抱紧她的身子,贴近那贯穿的剑锋,欲与她同死。
也好,至少这样成全了他,至少他可以再次拥她入怀,至少在最后一刻她们在一起。
“你终于还是做了……这样我便不欠你了!”虚弱的声音自怀里响起,在他即将触上剑的那一刻,猛的推开。刹时笑意盛开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仿佛是乌云之中撒下的一抹阳光,美得刺目。
她在笑,那是凄惨却又绝美的笑容,令万物都失去色彩,带着仿佛达成所愿再无遗憾事的安心。
暮子昕一惊,从未有过的慌乱自心底升起,好似他将失去所有一切。
那刺入心脏的长剑,突然发出了白色光芒,像是破茧而出,刹时迸发出来,银色的光被掩去,显出它原来的样子。
这不是他送给她的配剑,那是一把大家再熟悉不过的至尊之剑——天剑。
他猛的睁大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刚要上前,她突然扬手一挥,定住他的动作。用力抽出心口的天剑。鲜血喷射而出,大片大片渲染了整个地面。却只是肆意的流淌开来。
脑海里似是有什么轰鸣着,他紧盯着那片血染的大地,没有疑成红莲,为何没有疑成红莲?
她……已经不是神。
再不为神
第八十二章
璎珞笑得分外的灿烂,早已知道这结局,也正是她所期盼的。他是仙界的白暮上仙,天下苍生,永远都是刻印在心底的首位。
所以她才会想到这个办法,才会给他那把唯一可以杀死她的剑。
被神所杀的人,便是形神俱灭,永不可能复生。她永远都不救不了哥,永远都不可能聚积他消散的灵魂。就算她闯入魔界,找到那本禁法,仍是寻不着救他的方法。
除非……她不是神!除非……她死!
于是她想了这个办法,她什么都不要了,神也好,魔也好,命也罢。都可以不要,但哥要活着,即便没有她——也要活着。
但终究她还是欠了暮子昕的,欠了——就要还。
“白竹,我欠你的,还给你!”她脚步阑珊,每走一步都似要倒下一般,却仍是固执的走过来,手缓缓的贴进胸口,疑聚着最后一丝气力,用力的掏了进去,刹时鲜血染满了整只手,一团白色的气体出现在她的手上,莹莹闪着灵光。那是他的元神。
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她已经不是神,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神格。
那元神是他的,除非他愿,不然她取不出他的元神,所以她逼他动手。
就连死,也不忍他随她而去,她想一个人去,在被伤得这般彻底之后,她还是想一个人去。
“璎珞……不要,不要这么做!”她已经不是神了,这么重的伤,再失去自己千年修行的元神,她必死无疑。全世界都乱了,他发疯似的大声喊着,让她不要过来。却无法阻止她的脚步。
“快阻止她,谁来都好快阻止她!千凡!”
可是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人回应,天空密密麻麻的人,开始晃动起来,连回地上顾千凡的躯体一块,水影般的晃动着,慢慢的隐去,消失。
原来……这一切都是幻像,没有顾千凡,没有六界的联手围攻,只有眼前血人似的璎珞,和那穿心的一剑才是事实。
为何他现在才发现,为何会认定她已经会对千凡下手。这一切皆是逼他出手的幻象。
血像是开了闸一般,奔流而出。撒在她紫色的长袍之上,再渗透出去,每行一步身下地面,就划下一道血红。
她却仍是走着,捧着他的元神,杨着解脱的笑容,一步一步“还给你……还给你……还给你!”
“不!”一声长嘶,满世的悲凉,划破暗黑的苍穹,撕下满世间的骄阳。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她满是鲜血的手,捧着纯洁无垢的元神,一点一滴没入自己体内。
她似是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步步后退,跌坐在地。看向他痛到极至的脸,展颜一笑,满身的光华,比那天空的朝阳更要耀眼。
“这样好……所有人都可幸福了!所有的……”
她气弱游丝,却笑颜如花,淡淡的微光自身上闪现,整个身体开始隐去,无数的亮光,如星辰一般,从四面八方升起,飘上九天重外。
那是她的神格,自此神族绝迹六界。
她笑看着那徐徐上升的亮光,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消失于九重天外。淡淡的却欣慰誓然的笑容溢满了整张脸。
微侧过头,眼神刹时无比的温柔,拼着最后一口气,站直身子,往那边走去。行至几步,却又跌倒。再无力站起,匍匐在地,却仍是不肯停下,走不动便爬。执固的朝那个方向而去。
“璎珞……璎……”暮子昕已经找不到声音,有什么模糊他的神线,身上的法力在渐渐恢复,却冲不开她的桎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爬行着身影,在周身的亮光下,越来越淡。唯一地上那醒目的血红,似是可以燃烧起来。
直到,她终于到了目的地,那张冰床的旁边。床上之人,绝色容颜依旧。她无力的趴在床沿之上,于是笑开了花。
“哥……”淡淡的声音,似比风轻,染血的手缓缓的伸了过去,满足的轻语道“该醒了!”
似是听他的语调,床上的手动了一下。身上的寒冰如同璎珞身上的亮光,渐渐褪去。苍白的脸色,缓缓的染上了生色。
璎珞的神格化作万道光华,覆盖整个大地,天地间一片动荡,万物开始复苏,那些因魔神出世所带来的影响,一点一滴的恢复。
无数的灵光升腾,那些因她而死的人,重新聚合成形,再次重生,包括身边之人。
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印上她近在眼前,却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身影。
无意识的伸手触去,她更加的笑的开颜,身子已经透明得似是溥雾,似是埋怨的语气风样的飘散“哥所做的事,珞儿也会的!”
一片轻脆的回响,似是什么破碎的声音,伸出去的手,触到的只有一片刺骨的寒风。
手心冰凉,有什么打在他的手上,再看,只有一滴水滑落。瞬间朗朗晴空,烈日骄阳,却偏生大雪纷风,扬扬撒撒遍布六界。
五百年后
“师祖!”
山顶上的人,缓缓的回过头去,衣衫旋舞,白衣似雪,不染纤尘。只是那眉宇之间,却满目皆是苍桑。
“何事?”语调平缓得没有一丝起伏,发似一切皆不能牵动他分毫的情绪。
“新一批的弟子已经入门了,师傅让我来问问师祖,还有什么要交待的?”来人双手抱拳,神情甚为恭敬,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期盼能从那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如往常的淡陌。
他是新入白暮不足百年的弟子,对于仙界四仙之首的白暮上仙,自然是有几份好奇的。
“千凡,已经是白暮掌门,这种事还需来问我吗?”
弟子紧了紧手心,有些心慌的道:“可是师傅说,两位师祖都在。他这个掌门之位当之有愧,所以……万事还是要请教二位师祖。”
他越说越慌,偷偷的看了看前人的脸色,心抖得更加的厉害。为何整天笑哈哈的师傅,会有这么会拜这么冷冰冰的师祖为师呢?
听说这位师祖,自五百年前起就从来没有笑过了。
传闻五百年前,魔神再世,涂炭生灵,连前掌门师祖也被其所害。后天帝以身净念,世间才恢复太平。
当时他的师傅顾千凡,以为前掌门师祖已经仙逝,所以才不得不接了这掌门之位。谁又知道,一个月后,由于天帝仁慈,前掌门师祖连同在那场大战中牺牲的仙友们一样,又奇迹般的出现在各自的房里。
唉!用师傅的原话说就是,他就这样被推进了累死累活,劳碌不休的不归之路。顺便滴下青泪两行。
师傅说,在那场大战中,师祖曾丢了什么,所以才会变成这今这般冷淡。
唉,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抱怨几份。千凡师傅也真是,有事自己来说就是了,为何要他这个小弟子跑脚呢!他何其无辜啊。
“千凡竟已经承了掌门之职,他便是白暮的掌门,今后白暮的事,他只需自己拿主意便好,无需请示我们!”暮子昕一字一句的道,声音仍是淡陌到有些冷淡的地步。
弟子缩缩头,恭敬的应了声是,正要退出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师祖,明日便是瑶池仙会,您……”
“我会去的!”他回答。
那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有一件事他是完成了的,至少复命的时候,可以少挨几句骂。
连忙抱拳行礼,再也不迟疑,飞也似的退出了下去。那动作,像是背后跟着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
暮子昕重新转过身去,看着浮山的云层之下,芸芸众生,或许有喜有忧,有悲有伤。却仍是努力的活着。
五百年了,他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如今众界之间,再也没有当初的纷乱,平静安逸。他做到当初对师傅的承诺,为这苍生,为这世间。
只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悦和满足,心里终究有个地方空着。就连这详和安静的世间,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一潭死水而已。
偶尔他会想起,或许当初他能看出璎珞的异状,能看出那一切都是幻象,是否现在又会不一样呢?
答案早已经在他心里,不会!
她做这一切,只为一个解脱。渺轩的死,她终还是会受不了,即便当时没有毁了这世间,往后也会。所以她才设这么一个局,逼他动手。
为了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孤注一掷,就连他的元神,也已经算计进去了。只为在这世间,不留一丝的牵挂。
她不是魔,也不愿为神,所以令愿放弃自己的神格,也要救活渺轩。
只是她对自己分明就没有他那般的仁慈。
长叹一声,抬头看向前方,心念一动,如一道流星般,御剑而去。寒风过耳呼啸,群山在他脚下褪去。换上一片蓝色的海景[奇+书+网],眼前静静出现了一般浮云。
他缓下速度,飞向山中的某一处。
那方蓝衫男子,正弯着腰摆弄着什么。挖坑,培土,洗水。似是已经操练了许多次,动作甚为熟练。
轻扶着刚刚种下的花朵,半会他才起身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扬声道:“竟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暮子昕这才飞身而下,看向他刚刚种下的那株花,眼神瞬间沉了沉。
“又是你!”渺轩轻语,眉头紧了紧。
“怎么,不欢迎?”他淡言。
“到不是!”他拿起另一株花种,重新蹲下身子,开始挖坑“只要……你别碰坏我的花便好!”
暮子昕顿了顿,转头看向漫山遍野的六花“你分明有更快的方法,又何必这般操劳?”
渺轩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有些迷茫,缓缓的转头,眼神又回到手中的六花上,眉头更加的皱紧“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自己亲自动手会比较心安!”
“你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见他神情更加的迷茫,暮子昕脸色沉了沉,看向那无色的六花道:“连为什么要种这种花,都想不起来吗?”
他没有回话,只是独自拿着六花,发怔。心里像是堵着什么,找不着出口。他的记忆一片空白,五百年前醒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冰源,天空下着很大雪,像是可以把一切都浸没,不远处就站着仿佛又无神智的暮子昕。
他只知道自己叫渺轩,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全然没有印象。
然后他看到了六花,那般纯净的花朵,似曾相识。好像光是看着,心里就有什么要溢出来。从哪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出过这里,整日整日便在这里种着这种花。
即便是种了五百年,也不觉得厌倦。没有理由,没有原因,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做了。
好似只有那样,才能填满心底那无边的空虚。
“唉……”暮子昕长叹一声,或许当初她必是料到他会接受不了,才下了这个咒法。只是如今看到他这般模样,或许忘记比记住,更要残忍。
再次看了一眼,缓声道“有时间还是出去走走吧!或许,能找到你你所要的!”他能做的,也只有这般了,但原时间能让一切都淡去。
地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只是径直拿着六花出神。
再叹一声,缓缓的放下一物,转身御剑而去。
良久他总算回过了神,眼光不经意的扫过他放下的物品。
瞬间定格!
人间,无忧镇,肖家!
“喜大小姐,喜大姑奶奶,喜大祖宗,奴卑救您了,您就下来吧!”古树下,奴仆打扮的人,正抑着头一脸哭相的高喊着什么。浓密的树丛中,有什么正努力的往上攀爬着,只看得见,小小一角红色的衣衫。
“小姐,您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老爷不扒了我的皮才怪!”似是想起什么,她脸色瞬间发白。肖家小姐肖欢喜,可是老爷的独苗苗,自出生起,就是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的宝贝疙瘩。
要是有个万一,不光老爷会扒她的皮,夫人、大姑爷、二舅爷、老太爷、老太夫人……
她越数越多,越数心就越寒,要是这么多人都来轮一遭,何止是扒皮,没准还会鞭尸!
弱弱的向上看一眼,眼里已经不止清泪两行了,咽呜一声,更加卖力叫唤起来“小姐……喜儿小姐,求求您就放过奴卑吧,只要你从树上下来,要让奴卑做什么都可以!为奴为婢都愿意啊!”虽然他已经是是了。
“真的!”树上爬行的动作一顿,茂盛的树叶一阵抖动,一颗小脑袋儿,硬是挤了出来。那是个约摸十岁的小孩,一身红色的衣衫,头上两只冲天髻一抖一抖的,相貌很是清灵,一双亮晶的眼睛,更是纯净得似是不含半点杂质。
见她答应,心知有戏,忙使劲的点头“只要你从上面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要糖葫芦,桂花糕,松饼……”她一口气说出十几样物品,那双亮晶的眼眸越加的亮晶了。
可下面的奴扑的脸,可就青了。嘴角抽抽了不止一二下,僵着声道:“小……姐,我的月钱,才……二两银子!”这么吃下去,他不得赔死才怪。“而且老爷说过,您不能吃太多……”
欢喜闻言,小嘴一嘟,气呼呼。脑袋又噌噌噌的挤回去,做势继续爬。
“好好好……”奴仆败下阵来“我买我买,我去买!但小姐先下来好不好?”
她这才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伸出小手,猛的一跳。奴仆上前一步,稳稳的接住了。
“糖葫芦、糖葫芦、糖葫芦……”乐颠乐颠的闹开了。
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小儿人轻声道:“好好好,我去买,您可要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许再去爬树了,知道吗?”
“嗯!”
见她乖乖的点头,她这才捏着自己干扁的荷包往门口而去,一边走,还不忘回头交待:“小姐,您不要走开,不要走开哦!”
“嗯嗯嗯!”她信誓坦坦。
欢喜到也算听话,乐呵呵的坐在一边的石椅上等着,小脚一晃一晃的,想着即将到来的美食,那两颗小虎牙,又露出了尖尖角了。
突然一阵清风吹过,有什么自鼻尖飘了过去,好似是一朵花,带着从未闻过的香,却莫明的熟悉。小孩天生的好奇心起,刚刚答应的话,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嫩嫩的小手,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噌的从椅子上跳起,追了过去。但那花好似故意似是,越飞越远。
“等等,等等!”一边嚷嚷,一边追逐,一个不小心,拌到了什么。扑哧,摔了个跟头。
顿时恼了,爬起来继续追,忽然间大风突起,无数的花瓣,似是下雨一般的从天际落下。远处有人,自空中下来,似是踩着那片片花瓣缓步而行。
欢喜一下呆住了,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异现。那方黑发如墨,脸如美玉的男子,缓缓而来,停在她的面前。
一笑……天地失色。
蹲下身,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物,被冰封的六瓣花朵,其中一点红灼眼。
“你还记得神山之巅的六花吗?”
刹时,不明泪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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