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慢，烛台上的光芒摇曳跳跃着，映入了赵佶幽幽的眼眸中。赵佶整个人像是木人一样，靠在椅上，拿着陈词一份份看过去，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双眉微微皱起，口起伏不定，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
杨戬一见赵佶这个样子，就察觉出了一点不同，整个文景阁霎时像是冰封了一样，让杨戬不禁紧了紧衣襟。
坐在锦墩上的石英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变化，他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等待接收雷霆雨的君恩。
赵佶居然一份陈词都没有落下，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将一百多封陈词全部看完了，当最后一份陈词放回御案，赵佶抬起眸来，才发现石英还在，淡淡地道：“石卿还没有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佶的语气出奇的平淡，单从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杨戬道：“午时三刻，陛下该用午膳了，本文字版由贴吧提供。”
赵佶只是点点头，呵呵笑道：“朕的肚子还不饿，石卿，朕问你，这些东西是谁呈上来的。”
石英道：“是咨议郎中吴笔，吴笔在咨议局就任，见读书人闹得厉害，索叫人将读书人的言谈记下来，又觉得这些话系太大，不敢隐瞒，所以才托中书省呈上来。”
赵佶颌首点头，道：“他这样做很好，杨戬，召吴笔来。”
杨戬连忙去了。
赵佶又与石英说了几句闲话，语气还算中肯，也不见雷霆大怒的征兆，只是问些平素朝臣的事，石英一一答了。
赵佶突然xx问道：“朕听说吏部尚书程江与xx从过密，对不对走了，这程江是蔡京举荐上来的。”
石英不知赵佶为什么这样问，警惕地道：“是近了一些。”
赵佶颌首点头道：“李邦彦呢，李邦彦与xx有什么吗”
石英道：“尚可。”
赵佶了一声，笑道：“xx是我大宋的储君，如今朕让他参与了一些政事，石卿认为xx还算满意吗”
石英连背脊都被冷汗浸透了，这句话也不知是官当真询问xx的能力，还是故意来试探他石英，石英略一犹豫，道：“陛下，xx天资过人，陛下代给他的事总是能做到十全十美，满朝的文武都说xx贤明，不过”石英不忘地拍了一下赵佶的马：“老臣却以为，xx能有今日，与陛下的悉心教导是分不开的。”
赵佶呵呵一笑，便道：“石卿可以走了，你年纪老迈，想必现在也饿了，吃些茶点去吧。”
石英松了口气，起身作偮道：“老臣告退。”
石英从文景阁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杨戬领着吴笔迎面过来，杨戬走近了些，与石英打招呼：“卫郡公这就出宫吗”
石英语气温和地道：“对，陛下还在文景阁里。”
杨戬呵呵一笑，继续领着吴笔往文景阁过去，吴笔没有和石英说什么话，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吴笔几乎可以看到石英用一种谨慎的表情朝他摇了摇头。
“微臣吴笔，见过皇上，吾皇万岁”吴笔文景阁，拜倒在地。
赵佶淡淡笑道：“你是宣和三年还是四年的进士及第是不是朕在殿试的时候还自考校过你。”
吴笔道：“殿试时承陛下教诲，微臣至今铭记在心。”
赵佶不无地点了点头，道：“起来说话吧，这里不是讲武殿，没有这么多规矩。杨戬，赐坐。”
吴笔还没有坐稳，就听到赵佶淡淡道：“朕问你，你呈上来的这些陈词，都是咨议局的士人口说的”
吴笔道：“微臣岂敢偏颇，每一字每一句都走出自士人之口。”
赵佶靠在椅子上，笑起来，道：“平素的时候，士人们也是这样议论朝政的吗”
吴笔摇头道：“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微臣只是昨日才上任，不过第一日上任，听到士人们议论的就是这些。”
赵佶了一声，道：“你做得很好，往后咨议局的言谈，都要记档，朕随时要看。朕听说你与平西王是好友，是不是”
吴笔道：“平西王不以微臣官职卑微，时常近，与微臣是莫逆之。”
赵佶突然问：“可是你知道这陈词里有许多话对平西王很不利吗”
吴笔一下子顿住了，好在他为官已经数年之久，早已历练出了一点处变不惊，愕然之一闪即逝，正道：“陛下，微臣与平西王是朋友之义，与陛下是君臣之恩，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吴世受国恩，这么大的事岂敢欺瞒陛下所以不管这陈词中说了些什么，微臣非呈上御览不可。”
赵佶朗一笑，道：“你做得很对，很对，你和你的父都是忠臣。”
夸奖了一番，才令吴笔退出去，整个文景阁里就只剩下了赵佶和杨戬，赵佶朝杨戬努努嘴，道：“出去看看，让外头的人靠得太近。”
杨戬领命去驱散外头的宫人，等回到文景阁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文景阁已经是一片狼藉，锦盒里装着的陈词散落得到处都是，赵佶的脸沉，将手中一份陈词撕了碎片，恶地道：“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挑唆，哼，好一个贤明的xx，没了他，朕要做亡国之君了是谁让这些人这么说的到底是谁在和xx密谋这些事不简单，绝不简单，查，彻查”
杨戬吓了一跳，噗通跪下，道：“陛下息怒。”
赵佶测测地道：“息怒，你让朕如何息怒”他弯腰拾起一封陈词，打开来念道：“东宫者，国之重器也，陛下因失大，一旦废黜东宫，则天下不安，况且东宫贤明，礼贤下士”
赵佶语速极快地念下去，最后将这陈词抛掷于地，眼眸中出重重的杀机：“你还不明白吗有人在收买人心，这是图谋不轨字里行间，你看到了什么”
杨戬不附体地道：“才不知道。”
赵佶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可是朕知道，朕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东宫居然已经得到了这么大的声望，朕对士人优渥，士人们就是这样待朕的还有还有”赵佶弯下腰去又拾起一份陈词，道：“你看看这上面怎么说哼，朕宠幸n佞，施政失当，还说太原地崩是上天的警示，如今若是再废黜xx，阳失和，则天下分崩哈哈的口气，若是这背后没有人让他们这么说，一群儒生，一群读书人，怎么会信口雌黄，不分黑白”
赵佶用手指着地下的陈词，怒不可遏地道：“朝廷里出了n佞没有错，这n佞就藏在朝中，朕要一个个地把他们揪出来，把这些幕后黑手，串联在一起扰视听，一心要做从龙之臣的n佞拔起。”他沉着脸，负着手在狼藉的文景阁里踱步，咬牙切齿地道：“这件事到底是xx的主意，还是下头的人投其所好，朕要查清楚，不过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杨戬，你来说说看，朕该怎么办”
杨戬终于明白了，这些读书人已经触到了逆鳞，陛下对其他的事都不上心，可是对这种事却是紧张万分的，更何况下头突然风传陛下要废黜xx，这消息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个传闻对谁最有利只要稍稍一想，也就明白。
以赵佶的心机，若是不知道这背后有人捣鬼、下头有人在造势那才怪了。
杨戬苦笑道：“老也没什么主张不如还是听听平西王的意见吧。”
赵佶沉思了片刻，颌首道：“你说的也对，朕现在心得很，这些陈词都是骂他沈傲的，那就让沈傲来，让他来拿主意，本文字版由贴吧提供。”
杨戬道：“老这就去宣平西王进宫。”他快速地从文景阁里出来，吁了一口气，心里想，这世上有一种人，越是天下人反对的，反而地位越是稳固，这世上还有一种人，越是天下人拥护，反而会得来猜忌。
前者是权臣，正如沈傲这般，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步，天下人反对他，天才会心安，才不会生出疑心。后者是东宫，老皇帝还没死，这个未来的皇帝就已经被人哄抬起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可莫要忘了，历来的皇都是父子相残的多，老皇帝还未享受够，xx又等不及，这矛盾永远化解不开，也永远不能调和。
偏偏这些读书人，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拥护xx，可是这时候，他们绝对是了xx一个倒忙。杨戬想到方才赵佶的脸，不禁打了个冷战，快步出宫，了马，飞快地向平西王去。
到了平西王这边，中大开，刘胜自迎出来，道：“杨怎么来了可是来见殿下的快下马，我这边去给殿下通报一声。”
杨戬来不及寒暄，正道：“不必了，立即叫平西王到这里来见杂，陛下有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