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正准备打道回,等明日再放榜出去,可是一看唐严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忍不住生出一些同情,便慰了他一番,话说到一半,便有属官拿着一张卷子过来,口里道:“大人,有一张卷子漏了。”
杨真微微一笑,道:“卷子怎么可能会漏,莫非是有人躲懒吗”
那属官道:“这卷子压在最后的,好像是因为及早卷,阅卷官们也没有注意,后来一看,才发现了这张遗漏的卷子。”
杨真颌首点头,道:“将它呈上来。”
唐严听到及早卷这四个字时,顿时想起秦博士不久前给自己说起的一件事来。
及早卷的是个监生,名叫沈傲,这个卷子应该就是沈傲的。想到这个,唐严面一红,心里想:“考试考砸也就罢了,如今又出了及早卷的事,真是难堪x。”他微微低垂着头,不敢去望杨真。心里又想:“这个沈傲未免太大胆了,在这种事关重大的场合,他还敢胡闹,一定要严惩他。”
杨真接过属官拿来的卷子,微微捋须笑着将它打开,这一看,便不动了,那样子仿佛被人点中了位,一下子定格住了一般,唯有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在试卷中逡巡。
要知道杨真好歹是礼部尚书,从一品的大员,仪举端庄从容,若不是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是不可能失态的,可是这一刻,杨真却有点儿恍惚了,咦了一声,便继续去看卷子。
唐严很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太过好奇,于是顾不得斯文,引颈去看,这一看,骇了他一跳。
“好字,好字”率先映入唐严眼里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字体,这种字体笔画园劲秀逸,平淡古朴,一眼看去,竟有飘逸空灵,风华自足之感,让人看得很,犹如腾云驾雾,那笔画翱翔于天穹,清新俗。
这倒也罢了,让人最是的是整个行书字与字、行与行之间,分行布局,疏朗匀称,用墨也非常讲究,枯xx浓淡,尽得其妙。很老道,单这布局,就有一派大宗师的。
写出这样好字的竟只是一个少年居然还是一个监生还是一个及早卷态度很不端正的伙
“真是奇了,这样的字体真是闻所未闻,莫非是那少年自创的吗”唐严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自创一种字体可不是轻易能办到,除非行书宗师,在融汇了前人的基础上,再慢慢根据自身的特点进行修缮,渐渐的形自己的风格;而这些,都不是一年两年所能办到,非浸数十载不可。
“这当真是那个沈傲的行书”唐严心中发出疑问,随即又晒然一笑,除了沈傲,难道还有人为他代作不,初考的严格可不是笑,别说有人替沈傲去答卷,就是带一个纸条进去也是千难万难。
“此人很不简单x,单这个行书,就足以名动天下了。”心中感叹了一句,唐严恋恋不舍地从行书中离出来,又去看诗,整个试卷上,竟写了三首诗。
“三首”唐严更觉得惊奇了,此人即是及早卷,据说开考不过短短两柱香时间便走了,如此短促的时间之内作出三首诗来他扪心自问,自己就是一首也需要斟酌半个时辰,更别说三首了。
他继续看下去,第一首的诗名叫昨日诗。
昨日复昨日,昨日何其好
今日徒懊恼。
世人但知悔昨日,不觉今日过去了。
去日日流,落日日少。
功立业在今日,莫待明天朝悔今朝。
这首诗格律尚可,却过于直白,短短时间里能作出,也算是佳作了,而且试题是勤学,这首诗劝人惜时上进,倒正贴合了题意。唐严脸红润起来,捋须点头:“不错,不错。”
再去看第二首,第二首诗名叫今日诗。
“有意思。”唐严笑了,便继续往下看。
今日复今日,今日何其少
今日又不为,此事何其了
人生百年几今日,今日不为真可惜
若言姑待明朝至,明朝又有明朝事。
为君聊赋今日诗,努力请从今日始。
“哈哈”唐严忍不住扯着胡子开怀大笑,昨日、今日,意思相同,很有趣味,这个少年有意思,再去看尚书大人,杨真也是摇头莞尔,显然是被这诗的趣味打动了。
第三首的诗名叫明日歌,唐严一看题目,就知道这人又要促狭了,唐严带着期待地往下看,就看这人到底怎么写出个明日来。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万事蹉跎。
世人皆被明日累,去秋来老将至。
朝看东流,暮看日西坠,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好”拍案而起的不是唐严,而是那木然已久的杨真,杨真脸胀红,很痛快地道:“这三首诗真有意思,此人真是急智,哈哈,痛快,痛快”
养暗暗奇怪,便也什着脖子去看,一看,哇,此人的行书远在程辉之上,诗词与程辉旗鼓相当,可是人作了三首,每一首与上一首衔接,密不透风,又正好切合了题意,这说明什么说明此人的诗词功夫当在程辉之上。
“奇才x。”养先是目光一灼,随即想起作诗的这人是个监生,那目光又冷了下来,偷偷地瞧了瞧杨真的脸,只见他满是的样子,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只怕太学三甲居其二的绩不保了,可惜,可惜,竟让国子监打了个翻身仗。”
果然,杨真如获至宝地nie着卷子,道:“如此看来,此人当属天纵奇才,其行书、诗词俱都是上佳,中学问不在程辉、蔡伦之下,依本官之见,沈傲当是初试第一。”
唐严大喜,连忙道:“大人明断。”他心中乐开了,原本心情跌落到了谷底,谁知竟出了一个这样的变故,国子监里竟隐匿着这样一个大才子,如此一来,国子监在初试中就占据了第一和第三两个名次,虽然全面的比较,太学要胜国子监一筹,可是拿下了三甲的排名,眼下的苦恼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了。
“这个沈傲很有意思,太好了,太好了,这一次若不是他,我只能引咎辞官,返乡去做寓公了。”唐严脸上笑地,那黯淡的脸在这一会里泛出了光泽。
养先是一惊,随即苦笑,心中想:“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哎这个叫沈傲的监生倒是很有意思,对了,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他阖目想了想,便想起了一件事来,当时太学学正曾找过自己说情,说是国公有一个才子要入太学读书,好像也是叫沈傲,当时养并不以为意,一口回绝了,现在想来,这个沈傲莫非就是那个国公中的沈傲,要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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