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是九天玄女的寿辰,大仙散仙跟蚂蚁群似的往她的玄女宫挤,这天上别提有多热闹。分明只是个给天尊跑腿儿的娘们儿,仙界神界乃至我这个和这没关系的人,也都得绕着她团团转。而我不仅要混入群众里不被发现真身,还要在这千千万万的神仙里,找到那所谓的云霄仙人。接了紫修的任务,真是等于自个儿往火坑里跳。
我出现在这里,纯属天有不测风云。要知道大前天的晚上,我还在魔界的宫殿里晃悠,看着一群小妖精群魔乱舞,争先恐后地往老大的卧房里挤,老大他自己也颇是享受,被小妖精们哄得开心。自从紫修干戈征战一统魔界,我便随着我那赫赫战功一起,长年发霉在魔界史册中。按理说,我们这种立战功的老娘们儿和老大已井水不犯河水了,这仪表堂堂的老家伙却喜欢斩草除根。
说到仪表堂堂四个字,可以说紫修是抓住了我的七寸。我这人生来优点一大堆,例如生得妩媚,身材窈窕,头脑聪明,性格豁朗,善良活泼,血气方刚,力大无穷,但同时又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好色。只要看见相貌好看的男人,我便会忍不住被人牵着鼻子走。当初我誓死追随紫修,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在当时几个魔君里,相貌最为英俊。所幸这种头晕的时间不会维持太长,当我把一个人生生看腻了以后,可以把他活生生炖汤喝……扯远了。前面说到,紫修喜欢斩草除根,所以转眼把我发配到这里。理由很简单,他近日又瞧着上界这些仙仙神神不顺眼,想要往天上捅个大窟窿。
窟窿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能捅的。仙界东月楼台轩辕座附近的天封了结界,始作俑者是那里住的仙人。此仙号权星长君,字云霄,因身为仙,位为君,仙界称他为云霄仙君,下界则称他为云霄仙人。云霄仙人擅长书画,他画的结界不仅美观,还有逆天的法力,哪怕是天尊亲自来访,不经他的解咒,也别想穿过去。我这一回来到仙界,便是要会一会这个云霄仙人,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把结界解开,或者不惜一切代价,把解开结界的方法找到。
此时,脑中又一次想起一个小妖精对我说的话:“琴魔大人,你可是我们魔界数一数二的美人,用你的,把他迷得七晕八素,还有什么会拿不到手的呢。”
不是我歧视妖,但从她这番话,和她以前的无数番话中,我们能深刻感受到,妖就是妖,哪怕成了魔,脑子也还是跟锈刀子似的钝。仙之所以为仙,不正因为男仙连基本的男人能力都没有么?说粗俗点,他们的男男女女,哪怕脱光了衣服睡在一起,也能相安无事地睡到第二天鸡鸣。何况云霄仙人法力之大,曾随天尊出生入死,我上战场时,他都隐退好些年了,必定是个只管写写画画的无趣糟老头,那和化石没什么差别。对付这样的老头,最好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恶补琴棋书画。书画下棋我是没什么能耐,但我好歹是琴魔,魔音上阵,也曾干掉过千万天兵天将,这点我胸有成竹。
不过,仙界和魔界人间确实都不一样,一到晚上万里星沙如长河,五步白云,三步瑶波。仙河锦江上盈满朗朗星华,风月桥横跨银河而过,恍若蓬莱,又胜似蓬莱。银河上方飘满各色花灯,站在远处遥望,常人还道是琼楼金阙前,飘满了七彩的星子。这里有通往人间的石桥,也时常有故友亲人在此辞别,仙人们管它叫白萍洲。
这一夜可谓花灯万盏,月照仙阙,风光无限好。我随地拉了个持笔仙童问云霄仙人可到了,对方把我上下扫一通,见不眼熟,傲慢地挥笔一指,便是在风月桥上。那座大桥上有不少散仙摆摊赚银子,几个白发大仙衣袂飘飘,正围在一起吟诗作画,颇有情趣。正中央站了另一个老仙人和两名年轻人。老仙人在纸上横挥笔阵,周边的大仙们都连连称好。我料想这便是云霄仙人,乘云踏雾去了他们身后。
那位老仙画的是一幅白虎下凡图,栩栩如生,锋芒毕露。我本想挤进去对他狂拍马屁,可人实在太多,连马尾巴都摸不到。他身边一桌站的两位年轻人里,一个是一名三眼仙童,另一个是约莫二十来岁的仙公子。看见此公子侧脸的瞬间,我顿感天上一道闷雷劈下,把我直接劈晕过去:他嘴角带着放松的笑,黑发如漆,肤白似雪,额心有一点紫色的菱形仙印。脸是美男子的脸,却有着老仙们都不及的仙风淡韵。风月桥飞花朵朵,繁星点点,都比不过他的一分一毫。
看了那幅白虎下凡图,他从容不迫地让三眼仙童磨墨,挥笔如流星,画了一幅朱雀展翅图。神鸟浴火而生,脱凡入空,其颜姿之美,辉映九霄。众仙掌声如雷,都在纷纷称赞。
我心中不由感慨,虽云霄仙人擅长作画,但这青年仿佛比他更胜一筹。只可惜吸引我更多的不是画,不是云霄仙人,而是这长了天人皮囊的美公子。
实在是太合我意了。这张脸,这气势,这宛如清月的微笑,这……我顿感浑身毛孔张开,浑身燥热,呼吸困难,心跳加速,有些站不稳。
后来大仙们众星拱月地把作画的老仙和仙公子送走,我跟随他们走了一段,那青年又被路边的香扇画纸铺吸引,与三眼童子留下来。直到我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神,才发现自己早就把老头子们跟丢了。仙公子买下一把纸扇,一张空白画卷,蘸墨扶袖,在上面绘制了一幅当下的仙界楼台图。我赶紧走过去,为确保之前童子所言属实,顺带搭讪意味,再次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否有看见东月楼台的云霄大仙?”
他仍握着笔,抬头看见我,略显愕然,随即淡淡一笑:“东月楼台轩辕座是有个云霄仙君,不过不是大仙,至多是个顽仙。”
所谓云间贵公子,玉骨秀横秋,说的大抵便是这样的人。这公子哥儿声音也如人般漂亮,可惜好狂妄的口气,如此说自己的前辈。虽说这是仙们的事,与我这魔无甚关系,但好歹云霄仙人是我要哄好的对象,我笑了笑,又道:“云霄乃仙君,怎可说是顽仙?还请公子告知他在何处。”
“敢问姑娘芳名?”
怎么如此牛头不对马嘴?我敷衍道:“小女子青媚,还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子箫。”
“见过子箫公子。”我学着那些矫揉造作的仙女,对他轻轻欠了欠身,但光听他的声音,自觉有些酥了。
子箫默然片刻,又道:“青寐?这名字听上去很是耳熟。仿佛魔尊紫修身边的大护法也叫青寐。”
我的心抽了一下。就连在魔界,大部分人都称我为“琴魔”或“琴魔大人”,在仙界,别人更是只叫我的称号“血眼琴魔”,没想到他居然连我的真名都知道。但是,我脸上还是挂着善意的笑容:“公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小女子全名花青媚,我出生时花开得正好,家父题诗‘飘花散香媚青天’,便有了现在的名字。”
如此加了个姓,他应该不会对我的背景过多追究。因为一般来说,姓是人、鬼、妖才有的东西,神和魔绝对无姓,但刚从凡人修成仙的小仙或半仙,往往会带上自己凡间的姓,以表地位低下与自谦。果不其然,子箫拱了拱手道:“失敬。请问姑娘找云霄是为何事?”
“拜师学艺。”
“拜师?”
“是,想向他学画。”
“原来如此。”子箫收好画卷和香扇,递给三眼书童,又朝我微微一笑,“那劳烦花姑娘明日清晨到轩辕座一行,云霄自会等候姑娘。”
我按他的话去做了,第二天一大早便朝着轩辕座的方向去。无奈前一夜睡得不好,一路上精神也很是恍惚。也不知是否在魔界蹲了太久,几百年没见过仙,忽然见了个美仙,如何都不能适应,我满脑子都是子箫眉目清远、笑容淡然的模样。等我人到了东月楼台,大老远看见的不是云霄仙人而是子箫,竟觉得有几分雀跃。
在他的带领下,我们一起进入轩辕座,朝着大片玉楼仙阙走去。我喜道:“原来你也住在轩辕座?还是说,你和云霄仙君是朋友?”
子箫浅浅一笑:“我自然认得云霄。”
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废话,为防多说多错,我没再开口。都说魔是不说话只做事,仙是就算不做事,也不爱说话。早就听闻在仙界,两个仙人可以行上千里路,又笑而不语,真是听起来都感觉闲得毛骨悚然。子箫的性格也和外表一样平静如水,又是个标准的仙,我不说话,他也不急,一路上和我默默地走过去,亦不觉冷场。直到进了金陵阁,他才对那三眼童子说道:“意生,去帮我准备笔墨。”
原本以为他是云霄仙人的忘年交,但纸笔准备好后,他居然蘸墨自己教起我来。我有些丈二和尚,可一看到他那漂亮的脸蛋,顿时就把老大的话,忘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反正紫修给的时限还长着,拿个几天在这里会会美人,也没什么不好。
奇怪的是,不仅这一天,后来接连许多天,子箫都一直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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