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修真小说 > 涉川 > 67.第六章:闯江州幻境
    此刻早已入夜,只是这一夜天空格外晴朗,星光透过山壁的缝隙照耀进来,铜镜又把星光透射在洞内平台之上。平台法阵中的七支青铜柱对应着上天的北斗七星,是为七星唤魂阵。

    此刻两名女子也开始忙碌起来。姚洛雪把檀宇清扶到了广场中央,端坐于在七星中“斗勺”正中——即是“天枢”至“天玑”、“天璇”至“天权”两线的交叉处。

    待檀宇清坐定之后,慕容湘月便准备启动唤魂仪式。她先是交给姚洛雪一只金属哨,嘱咐她待到引魂灯快要熄灭之时,若自己还没有苏醒,便吹起口哨把自己的分魂强行召唤回来。

    姚洛雪郑重的接过了口哨,心中仍旧十分担忧,她最后嘱咐道:“湘月,分魂之术异常凶险,千万不要过于勉强,无论如何首先要保住自己才有机会救得了宇清。”

    巫女湘月点点头,便立刻开始施展巫术,启动法阵。她口中念念有词,庄重地向着祖灵祷告。祷告结束之后,她取出一柄镶金法杖,戴上银质面具,一面高举法杖踏着天罡,一面高声地唱和。

    巫女每跳出几步,姚洛雪隐隐能够看到灰白色的雾状人影从法杖中飘逸而出,又陆续融入到对应北斗七星的那七支青铜杖中。

    从“天枢”到“摇光”,这七支法杖陆续被巫术所召唤的祖灵激活;而当最后一支“摇光”法杖被点亮之时,慕容湘月的巫术点燃了位于“天权”与“天玑”之间的引魂灯。

    引魂灯淡蓝色的火苗缓缓窜起映,巫女于是在“开阳”与“天玑”之间、与檀宇清面对面盘膝坐下,而那盏引魂灯恰好就在两人中点。巫女继续念动咒语,七支法杖在巫术的作用下吸收着星光,法杖最初只是轻微颤动;随后晃动更加剧烈,又开始闪耀着金光。

    突然一阵狂风吹起,法阵中的法阵同时金光大作;光线覆盖住法阵中央的巫女与檀宇清,刺眼的光线让姚洛雪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当风声渐渐平息,姚洛雨再度睁开双眼时,法杖已停止响动,只是泛着如繁星一般的流光。

    姚洛雪手中紧握着那只短哨,见到此刻湘月已完全坐定,于是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法阵,尤其关注招魂灯的变化。湘月提到这盏灯足以燃烧一个时辰,此刻自己只能祈祷湘月能够顺利的找回檀宇清的主魂,让他们都平安回到自己身边。

    湘月的一丝分魂从身体中分离而出,这丝分魂包含着她的自主意识,她仿佛觉得自己全身轻飘飘的,从自己的身体分离而出,但自己的身体还端坐于原地。巫女虽然精通巫术,但分魂从身体中剥离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在巫术法阵的引导下,湘月从檀宇清天顶进入他的灵台。初始时是一个四周完全漆黑的世界,又仿佛置身于与日月平齐的高山之上,四周只闻呼呼作响的狂风之声。

    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湘月往下拖拽,这股来自地心的吸引力形成了一股龙卷风,湘月只觉一阵阵天旋地转,身体不断下坠,仿佛随时会被撕裂一般。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感觉是从万仞之山跌落,但转瞬之间就已经达到地面了。

    恍惚之中的湘月站起身来,见到四周依旧是灰蒙蒙一片,但眼前的图像却逐渐清晰起来,她能感觉到置身于一片原始森林之中,周围有起伏的群山,参天大树向着四周延绵;但此刻丛林一片寂静,飞虫走兽之声都不可闻。湘月仔细一想,此刻应当已经置身于檀宇清的精神世界,也可以称之为他自我封闭的“幻境”之中。

    湘月又想到在现实世界中招魂灯的时间是一个时辰,而在此处“幻境”之中,自己的时间也只有一天,还得尽快找到“檀宇清”才行。此时天空中不见日月,但北斗七星却清晰可见,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星辰,也是唤魂阵中用法杖虚拟的星阵,正是为了在幻境之中指明方位。

    当见到天空中的北斗七星,湘月暂时松了口气,这与最初的预想是一致的。她于是打定主意,沿着七星斗柄的指向一直前行;当奔跑起来,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大跨步前行也不觉一丝疲惫。越往前奔去地势越平缓,树木也越是稀疏,应当已走到了丛林边缘;不久之后见到了河流与湖泊,但流水无声,哪怕是自己趟水而过,全身也不沾一点水滴。

    又奔跑一阵,湘月已完全奔出丛林,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稻田与池塘,偶有村舍点缀其间。远处的稻田中隐隐能够见到有人影在耕作,但走进之后,这人影同样往前方移动了几格,一直是保持着相对固定的距离。

    慕容湘月放弃了找“人”询问的想法,这些“人影”恐怕也是檀宇清梦境世界的一部分,并没有真正的自我意识;于是便沿着田间阡陌,又继续往北行进。不久之后道路越走越宽,待走到一面如镜般平静而广阔的湖边之时,一旁的官道已足以容纳几人并行。

    檀宇清生长于江州,那么这大湖很可能便是他记忆中的鄱阳湖,若是进入“江州城”,或许便能找得到他。慕容湘月于是沿着官道一直往前,道路一侧陆续有商贾与民居,“人影”也是越来越多;再行进没多久,远远能够望见前方的城郭了。

    “江州”城墙依水而建,城楼虽不算高,但处于交道要道,也颇有一定的规模。慕容湘月心想着此刻总算找对了地方,在幻境之中自己并没有迷失,一切都还在最初的预想之中;不过转念又想到,前方也并不是真正的“江州”城楼,也是属于檀宇清灵台幻境的一部分,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沿路走到城门口,这是城郭的南大门,城楼上方刻着“江州”两个大字,看来檀宇清果然是在灵台中构建一个故乡。这也难怪,若不是因为檀道济被害,檀宇清也不会溯流而上,前往西蜀修行道术,此刻他依旧是江州城中的“檀公子”。

    城门口有几名兵士值守,江州长时间未逢战乱,檀道济坐镇的江州同样物阜民丰,虽然城门口商贾和行人来往如织,兵士们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站立于城门口,并不检查过往民众。

    湘月于是跟着人群混进了城中。当她穿过城门,只见一条贯穿城市南北的大道趣÷阁直向前,两旁是整齐的房舍与店铺。街上行人如织,虽一派热闹景象,却没有一点声响;这些人有老有幼,但却无法辨认清楚他们的面容,或许曾与幼时的檀宇清有一面之缘,于是也出现在他的幻境之中。

    湘月心想着只要沿大道一路向北走到城市中心,或许便能找到檀宇清的居所,于是继续往前行进。但没走多时,这大道的前后方向同时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湘月不得不暂时停下,只见两队兵士同时往自己奔来,似乎大喊着有奸细闯入。

    沿路的行人纷纷避让,莫不成这些兵士的目标是自己?湘月此刻突然想明白,这城郭原本也是檀宇清意识所化成,若突然有外界的魂体闯入,那么他必然会有所感应的。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懊恼,在他的“地盘”,所有的规则都由他来制定,很可能见不到他“本尊”,自己便被束缚在这里了;虽然时辰过了,姚洛雪可以把自己唤回,但这一趟也算白来了。

    此刻没有别的办法,湘月只能设法躲避,但大街上原本熙熙攘攘“行人”似乎凭空消逝一般,整条长街突然只剩下自己,沿街的店铺一时间也全部关闭还紧锁着大门。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慕容湘月只得转过身去,拼命敲打着身后客栈的房门,但又怎会有人理睬?

    追兵上前将慕容湘月团团围住,若是在外面真正的现实世界,自己依靠的巫术对付这些人也完全不是问题,但是在这里却完全无法施展;此时,湘月感到了一种平生从未有过的无助与绝望。

    湘月被两名武士抓住手臂,往城外走去;自己大声呼喊着檀宇清的名字,但根本无人理睬。好在这些军士们并没有把湘月关进牢房,只是把她又从内城赶了出去,还在南门口加强了警卫。

    当军士们抛下自己转身离开,惊魂未定的湘月拼命地喘着气,看来檀宇清也是“仁厚”之人,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又想着能否从其他角落先混入城中,但城中的一切似乎已被檀宇清的意识所完全监控,此刻即使能混进城中,只怕也是同样的结果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湘月见到有人径直向自己走了过来。这人一身白衣,面目清秀,银白色长发飘逸,一副仙风道骨的宗师气派。

    那人越走越近,慕容湘月终于察觉到了异样:目前在这里见到的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且看不清容貌,只有他是唯一的例外。

    果然当那人走进,开口便问道:“你是巫女吗?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好在你终于过来了,再不来恐怕檀宇清那小子就彻底没救了。”

    慕容湘月心下诧异,连忙问道:“敢问前辈怎么应当如何称呼?”

    “我是涂山昱,或者说是涂山昱在遗落在此间的一丝分魂。小风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

    “您是九尾狐……仙人?”慕容湘月猛然想起了在朱雀遗境时朱雀仙人的交待,“小风?难道她就是朱雀仙人吗?”

    “对的,看来你就是小风提起的那名巫女。虽然有些迟,但你总算还是来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先谈谈。”

    涂山昱转头便往城门西侧走去,慕容湘月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的跟了上上。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不远处小树林中的一座草庐之中,在涂山昱的示意下,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前辈,敢问现在檀宇清到底是什么情况?”才一落座,慕容湘月便急不可耐地问了起来。

    “这事说来话长,我先向你简单讲讲这六年……不对,对外界来说应该是六个月以来的情况。你也知道,在这檀宇清凭空创造的幻境之中,一天只是外界一个时辰的时间。”

    涂山昱先是向慕容湘月介绍自己也来到这处幻境的因由。自从檀宇清意外造访位于涂山附近的青丘遗境,自己便把混沌小兽嘱托给他照顾;但他离开之后,自己对于这少年又实在感兴趣,同时对小混沌也不完全放心,于是便引一丝分魂来到涂山,趁他不注意之时依附于神兽袋之上。

    由于在人间,即使是青丘九尾这般神兽,其修为和行动都受到一定的限制,因此分魂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只是当檀宇清一行少年被拖入朱雀遗境之后,这丝分魂才又逐渐苏醒过来。

    在朱雀遗境中,这些少年先后与赫连磐、石冕进行了激烈的交锋,若不是因为最后的意外,这趟遗境之行原本也能算非常圆满。哪知茅亨意外闯入,炎魔意图借助他的身体复生,情急之下檀宇清使出了毁器之术,也算是与对手同归于尽了。

    毁器之术需要瞬间释放“神器”中的器灵,器灵自毁的一瞬间的巨大能量也会对施术者的灵台带来巨大的反冲;大多数的情况是主魂被驱逐,在出窍的瞬间又强大的能量反冲直接撕碎。

    讲到这里,涂山昱直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实在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儒雅又平和的小子,那一瞬间如此果决,有这般杀身成仁的勇气。”

    涂山昱当时也来不及阻止檀宇清施放毁器之术,只能在主魂被驱逐出灵台的瞬间,用自己的分魂阻挡住了器灵冲击的能量,又用到最后一丝灵力,把主魂重新拽回灵台。但由于两人的主魂都被重创,一时间无法归位,便一道跌入了他的灵台深渊。

    “那后来呢?”当听到精彩之处,湘月忍不住开口询问后续的情况。

    “我们躺在一个未知的黑暗之所,全身没有一丝力气,眼见着这丝分魂就会湮灭掉。”涂山昱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茶杯,又把这一杯清茶放在唇边啜了一小口。

    其实在这幻境之中,根本不会有真正的茶叶,但湘月却似乎闻到了茶香;于是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涂山昱满意地放下茶杯,听他继续讲了起来。

    当时昏暗的天空有一道火焰划破天际,正处于恍惚之中的涂山昱知道是朱雀终于来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一下子昏迷了过去。

    当再度悠悠睁开双眼时,一个熟悉的火红身影映入眼帘,虽然有一百多年没有见面,但她还是老样子。

    “老狐狸你终于醒了。”听她声音之中还有一丝兴奋。

    涂山昱勉强支撑坐起来,叹了一口气道:“小风,你可总算出现了。这次我可被这小子给坑惨了。”

    朱雀莞尔一笑说:“是吗?我觉得他挺像年轻时候的你。”

    其实朱雀当时的修行,面对炎魔本尊也不会落于下风,只不过她必须提前“破壳而出”,这六十年的修行算是白费了。但毕竟这孩子肯为自己拼命,因此她也会全力来协助他复原。

    涂山昱又提到他们又一起检视檀宇清的主魂,他的主魂同样遭受重创,虽然在朱雀的帮助下恢复了一些灵力,能在在灵台之中凝聚成人形,但短时间是无法完全复原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朱雀仙人强行利用外力让他的主魂回归本位,他也会因为魂力过于虚弱而导致身体迅速衰败。

    湘月点点头,这种说法自己能够理解。檀宇清虚弱的主魂若是当时回归,便如同邦国因主弱而陷入动荡。

    “于是我们只有采取另一种方案,而这一种方案的关键便在于巫女,也就是你。”涂山昱最后总结道。

    听到这里,湘月总算全明白了。要想让檀宇清完全复原,一个是令他的主魂恢复如初,并在合适的时间重返灵台主位;另一个就是在主魂缺位期间,他的躯体不会衰败,国家需运行如常,等待君主重掌朝政,而这个外力就必须借助于自己的巫卫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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