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堂课在三号楼的教堂里,我到达那里的大厅的时候,很多学生在走廊里收拾自己的雨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下雨的原因,楼道里显得格外昏暗。我根据图上标记的位置一层一层的往上找,擦身而过的学生对我投过好奇的目光,一开始还好,但当关注的人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可就仿佛被戏弄一般,当我爬到最高一层楼时,走廊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个学生。我拿出课表又检查了一次,行政办公室的那位女士明明告诉我教室编号的第二个数字代表层数,可是现在这里完全没有一个人。
因为外面还在下雨的缘故,昏暗的走廊有些阴森森的,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这里依旧能听到下一层楼学生们嘈杂的声音,这多少缓解了环境带来的压迫感。
我一时间有些犹豫,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就在我最终决定转身下楼时,走廊的深处却传来了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种类似野兽般的嘶吼诡异的出现,寂静的走廊里,那吼声听起来声嘶力竭,仿佛指甲在黑板上刮出的声音一样让人难受的想起鸡皮疙瘩,眩晕的感觉袭来,一下又一下冲击着我的意识,我惊慌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这吼声是在我大脑里回荡还是真实在我耳边响起,但是,我却诡异的听懂了这些声音代表的意思——
逃.....逃....
危险.....离开.....快离开这里......!
“......你.....是谁......”天知道我有尽所有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尖叫,可出口的声音却虚弱的像个濒死的病人。幽暗的走廊尽头那些微弱的光忽然都消失了,那里变得一片漆黑,声音就是从黑暗里传来的。我多么想转身逃走,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着那里——不要怕,德瑞丝,什么都没有,你的同学就在楼下,这只是你的幻觉。
离开!这里太危险了......!离开....!
那吼声听起来愈加不耐烦,一种奇怪的声响也随之响起来,就好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地面,吱吱作响。
“不......这不是真的....”我觉得我的眼睛瞪的酸痛,但走廊的尽头除了一片漆黑依旧什么也看不到,着像是给了我一些信心,看不到就是没有,我不会再相信这种幻觉了。
快离开——
如果说前面只是嘶吼,那这一声绝对是咆哮,当它迎面而来,我几乎双腿发软到快要跪下,我清楚的感觉到冷汗争先恐后的布满了我的额头和背脊,手指已经冰冷到几乎麻木。
这里有危险.....有......!逃!......快逃。
有......什么.....?那一瞬间变得含糊的声音让人无法分辨,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心脏在一瞬间紧缩“不......什么都没有,没有危险,也没有你。”我的挤压着身子里所有的勇气,我多么希望自己看起来镇静而无畏。可事实是我的声音已经在发抖。
话音刚落,那一片漆黑里忽然站出刺目的亮光。这样的场景是如此熟悉,熟悉的,让我的心都紧缩着疼痛起来,空气猛地被抽进肺里,我却似乎忘记在将它们呼出来的办法。窒息般的疼痛和不能忽视的巨大恐惧将我裹死在里面,我多么希望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可这一刻,命运之神并没有眷顾我。
耀眼的光芒里,淡金色的巨大野兽,甩着长长地尾巴慢慢踱了出来,他似乎比上一次还要庞大壮硕的身姿,几乎占满了狭窄的走廊,它尖利的爪子趴在走廊上的地板发出“哒哒”的微小声响,冰冷的灰蓝色眼睛里溢满了暴戾凶残,它在咆哮,脸上的肌肉狰狞的皱起。微微上卷的嘴唇,露出锋利的犬齿。
“上帝......”那一刻,我几乎哀求一般的呢喃着,尽量缓慢的、假装理智的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当它身子紧绷着,恭喜发出凶狠的咆哮时,我发现什么理智,什么幻觉,都是狗屁。
我转过身,向着楼梯口的方向跑去。要知道之间的几十秒,我不止一次幻想着这么做。
如此发了疯一样没命的狂奔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野兽的声音就在我身后那恐怖的咆哮声让我头皮发麻,一旦决定了逃跑就是人类的勇气全面崩塌的时候,背对着危险那种可怕的惊惧感成倍增加。我的胃在抽痛,却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楼梯口对我来说不过几时几步的距离,可这一刻,却像是隔了几百米没跑一步,我都在害怕是不是下一秒就会被扑倒,然后撕个粉碎。
抓到楼梯扶手的一瞬间,斯旺家的姑娘独有的极差运动细胞,给了我致命一击,我跑的太快,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向前冲去,完全没办法保持平衡,手心里的冷汗,又让又让俯首瞬间脱离了我的手掌。我几乎是从楼梯的最高处飞扑了出去,绝望的闭上眼睛,我心里一片冰凉,摔下来的时候我大概真的跑不掉了。忽然早晨梦里被追逐,射杀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油然而生,或许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等待我的不是台阶的棱角和冰凉的地面,而是一个怀抱。一双手臂托住了我的腰,那是一双十分健壮的手臂,腰被环住的一瞬间,我甚至有些疼痛,那胸膛更时间硬的不可思议,但我无法控制,撞过去时,忽然想起车祸,被气囊撞回座椅中的感觉。
但脑子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过,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我飞快的转过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那里的景象让我脑海一片空白一一一什么都没有。
那能中得仿佛散不开的黑暗已经完全消失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楼梯口的昏暗,就如让我上来的时候一样,我甚至可以看到正对这边的一间教室但门上脱落的绿漆而刚刚我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带着光亮的楼梯口而已,上面很安静,没有可怕的咆哮,更没有那渗人的野兽。
心脏还在飞速的跳动背景上都是冰凉的汗水。指尖冰凉,小腿酸痛发抖,我清楚地知道,就在刚刚我的确像没了命一样地奔跑,可是现在看到的一切,仿佛在告诉我什么都没有,所有的思绪都混乱起来,我到底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幻觉?把手盖到脸上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助。
“你......没事吧?”
声音从我头顶的上方传来,柔润细腻的,仿佛丝绒从积分上划过的感觉,那声音太好听了,轻易把我的注意力从恐惧中拉回来了几分,我忽然想起我撞了别人,就在刚刚。
“我很好......对不起......我撞了你.......”我把一半儿散落下来的头发勾到耳后,想让自己显得不要那么狼狈,可是手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的厉害。
我只好把手再放下去抬起头了,看着我的救命恩人,一头褐色的头发色泽光润,仿佛上好的东方丝绸,肤色苍白细腻,隐隐泛着月光般冰冷朦胧的柔光。还有些没有展开的五官已经透露出了无与伦比的精致,完美的仿佛如罗浮宫那些被小心展示出精美绝伦的雕像,他的眼睛尤其漂亮,那是一种剔透的金臻色,纯净清澈却不知道为什么含着一种奇异的类似震惊的神色。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因为我从没想像过世上会有如此漂亮的少年。那太过耀眼的美丽几乎有一瞬间让我忘记了恐惧。
“没关系......”他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着,形状优美的唇抿起,手臂逐渐收紧,感到疼痛使我回过神来忽然意识到,他靠的太近了。
“我觉得你应该先把她扶起来。”清脆的咯咯笑声,从一旁传来。
我这才发现,楼梯间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刚刚说话的是正在前面一个身段娇小的姑娘,她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她大大的眼睛和翘挺的鼻子格外讨人喜欢。
她身边是一个身形欣长的少年,那头金色的短发,美丽耀眼。站着稍微靠后一些的两个人,一个是高挑的金发女郎,她完美的身形,仿佛每一寸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一般,纤浓的合度,长长的卷发倾泻下来,仿佛金色的流沙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另一个是高大的少年,一身肌肉,看上去健壮的仿佛举重运动员一般,他有着一头,短短的黑色辫发和深邃迷人的眼睛。他们每一个人明明如此不同却又隐隐有些相似一一他们有一样苍白的皮肤,眼睛下面都有暗深色的阴影又都是那么美丽夺目,他们的脸就好像欧洲油画里的天使的面孔一样,没有一丝瑕疵。
褐色头发的男孩儿也回过神来,他的脸色忽然间变得有些复杂,好看的唇几乎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但还是顺势动作轻缓的扶着我站好,然后迅速离开我站得远一些。
刚才张惑人的脸庞离我远时刚刚的记忆完全回到了我的大脑里,我下意识的去看他们的脸色,这些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们也听见了野兽的声音吗?
我不知道是否该选问他们,结果那个黑色头发的女孩子却是先开了口,可惜她的话,实在让我不知道怎么反应。
“天啊......你闻起来真......奇妙。”她脸上带着沉醉般的表情,上身微微地前倾,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爱丽丝!”催他一边的少年低低的叫了一声不满的看着他。
“哦!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太奇妙了,不是吗?贾斯。”她有些兴奋地转过头,拉着金发少年的胳膊忽闪的大眼睛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可爱,“你看,你也可以靠的那么近....... ”
“爱丽丝!”这回出声的是站在后面的金发女郎,她金色的眼睛正紧盯着叫爱丽丝的少女,里面带着一种我都能看出来的警告意味。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不然他们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还是那个男孩子的声音,还是一样的好听,可是我却没心情在欣赏了。
“是的,我没事”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刚刚被一只巨大的野兽追击,除非我想让整个学校都知道学校转学过来的新生是个疯子,听啊,多么传奇的故事啊,在学校的走廊里得奇幻的野兽追击。
男孩儿却仿佛没听到我的回答一般,他甚至上前了一步,漂亮的金色眼睛又疑惑却又全神贯注的盯在我的脸上“是上面有什么东西吗?”他问的极其缓慢,仿佛像在努力的探究什么一样,“或许......我们可以上去看看。”
“不!”那五双完全一样的眼睛几乎一瞬间同时看向我,我的反应太过了,我几乎马上意识到了,可我无法抑制尽管知道那是个有可能是幻觉,可是顶楼现在对我来说,仍旧是个危险的地方,“对不起......我的声音太大了......”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叫爱丽丝的姑娘奇怪的看了一眼褐色头发的男孩儿,“之前在学校没见过你,你是......”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忽然消失了,连表情都变成一片空白,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的焦点瞬间溃散成一片空洞,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别的发生的事情,以至于忽然走神。
褐色头发的男孩儿就忽然在这个时候开口“你是新来的学生吗?”可是当我转过头去看,让他,他又抿紧了嘴唇。
“......是的,我就要德瑞丝.斯旺”这几个人看起来奇奇怪怪的,这个男孩儿也好,黑发的姑娘也好,还有另外三个一句话都不说,一直盯着我看的人也是。
我闭了闭眼,提醒自己现在不是该保持好奇心的时候,我也没心情那么多,纷乱的思绪和依旧在颤抖的双手,告诉我赶紧找个医生了,而且是马上就去。
“我是.......”男孩子似乎想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可是他的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猛然看向了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儿。漂亮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虽然似乎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那个爱丽丝仿佛也被她惊的回过神来,可是她却没有看他一眼,反而像我走来了。
她的脚步轻灵的仿佛在跳舞一般,眼睛闪闪发光,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柔和“哦,......德瑞丝,你.......”
“爱丽丝”她被一把拉住了,是那个褐色头发的男孩儿,他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他的牙齿紧紧咬着,半响,声音逐字逐句的,从齿缝里挤出来“安静的等待着,不要做任何事情。”
“Hey!到底怎么啦?”黑色短发的高大男生终于开口了,他一脸迷茫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
“你闭嘴。”金发女郎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来不满的说到“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金色短发的男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褐色头发的少年,然后安慰着拍着不高兴的鼓起脸的爱丽丝的肩膀,“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爱丽丝一瞬间跨下了肩膀,她渴望的看着我一一一如果那眼神的确是渴望的话,然后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被金色短发男生拉到了后面。
褐色头发的男生才缓慢的把他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他的眼神动摇的很厉害,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勉强开了口,“你......应该离开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我想是的”他对语气让我感到很不会,我不喜欢这种仿佛被驱赶的感觉,可是这种不快,只维持了一秒,因为我不敢相信现在自己居然还有心情计较这种事烦躁的揉了下额头,我发现那里都是细密的了汗,我确实该马上离开了。
“......我并不想冒犯你”他的眼睛在颤动,那流泄出来的声音就像华丽的咏叹调。
我提醒自己不要再被奇怪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拉起背包一一一两边的带子早就在我奔跑的时候划到手肘的地方,我很庆幸我背的是双肩包,它能更牢固的挂在我的身上,让我不至于面临最后还要回到楼顶捡回自己的书包的局面,“是的,你并没有。我的确该走了......不过你可以告诉我医疗室在哪里吗.......”
“你很不舒服?”他的眉毛微微的皱起,让他的表情变得很忧郁,我瞬间被那种表情击中心脏,从来没人告诉过我,原来一个人忧郁的神经也可以如此.......美丽。
“是有一些”我觉得头更疼了。
那个叫爱丽丝的女孩儿眼睛几乎在闪闪发亮。她轻易挣脱了金发女郎拉着她的手,凑过来笑着说“德瑞丝,你可以去医院。学校医疗室这个时间还没有人。”她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那感觉亲昵的让我有些不适应,因为她表现得像已经叫过很多次了。
“爱丽丝.......”古铜色头发的少年的眉毛已经完全拧在了一起,他不赞同的看着她。
“也许我的确该去那里”我忽然觉得这实在是个好主意,无论哪个学校的医疗室也不会有精神科,他们显然比较适合处理学校学生忽然留鼻血流或扭脚裸之类的问题,“谢谢你的提醒我想我该走了,再见。”我尽量对着黑发少女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并且下意识的避开了那个男孩儿的眼睛。
当她笑着点头,我立刻侧身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酸软的腿让我不能走的很快,楼道里并不算宽敞,我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那不是任何一种香水的味道却格外甜蜜细腻。
跟我冲冲头伸到下面这个拥挤嘈杂的走廊里时,却隐隐听到那个冰凉丝滑的声音飘下来,“爱丽丝你不能.......我什么都听不到。”
听不到?听不到什么?我有些好奇,但是又马上把这些好奇抛到了脑后。忽然加大的噪音和身边路过的人,让我更加的不舒服,我想我必须在上课的第一天请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