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贤内助 > 第144章。石破天惊逗秋雨八
    春意盎然的花园中,风流不羁的帝王一身飘逸的华袿飞髾,斜卧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撑在下颌,脚上的木屐轻轻摇晃,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目光平和地看向舞榭歌台上的肖淑妃。

    肖淑妃算不得艳绝天下,但一颦一笑,却甚是惹人怜爱,她舞动间不经意地与帝王对视,眼中满是绵绵情意,仿佛天地间,只有帝王一个。

    父皇

    “父皇”

    “陛下”好德听见楚徊叹息着喊先帝,便轻声叫他。

    楚徊收回心神,看向下面的人不禁一叹。旁人眼中的先帝文治武功,他眼中的先帝,却是那般的优哉游哉,每每遇到困境,他总会想起先帝,而他所能想起的先帝,却又总是那般闲散,甚至,他想,若是先帝此时对上石清妍,他也当是游刃有余的。

    “锦王妃”楚徊又用力地唤出那称呼,就见一人匆匆来报。

    那人便是楼晚华兄长楼朝日。

    却说早先楼朝日以为锦王府瞒下楼晚华身亡的消息,急于送信给楼徐州牧。恰楚徊也去了益阳府,便听楚徊命令令楼徐州牧率兵镇压益阳府南侧。楼家人原以为立了功劳,不想此事不了了之不说,还后患无穷。

    自从锦王府声势日益壮大后,京中百官料到皇帝与锦王府难以和睦,决意远着锦王府一系如石家、广陵候府的不在少数,而楼家被人料到定会遭了锦王府秋后算账、皇帝过河拆桥,便也被众人疏远。

    不甘心束手就擒,又深知与锦王府那边已经无法和好,于是楼朝日便看上了锦衣卫这差事,只将锦衣卫当做令皇帝器重楼家的捷径,一心要借此力挽狂澜保住楼家命脉。

    是以,楼朝日有意暗中布局妄图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取而代之,今日见锦衣卫闹得那般大,锦衣卫又有意瞒着楚徊,便假借奏报他事,将锦衣卫所作所为一一说出。

    如今,楼朝日尚且不知石清妍等人是要废除锦衣卫,于是依旧一心要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置于死地,是以过来跪下道:“启奏陛下。锦衣卫指挥使令锦衣卫同知四处捉拿官员家眷,京中百官人心惶惶。锦王府已经准备下棺材,贺兰家、何家也准备出殡京中百姓听闻陛下要处死锦王妃并石家众人的谣言,纷纷传说锦王爷定会为替锦王妃报仇攻打京城,石将军也会临阵倒戈。如今百姓纷纷或囤积米粮,或携家带口逃出,京城守卫见逃出民众甚多,及早关闭了城门。还有聂老先生家儿媳从娘家回来撞上锦衣卫,惊骇之下小产;董、萧两位锦王府侍妾家也有锦衣卫上门,董编修因素来与石家来往甚密,被锦衣卫同知厉声呼喝,董编修之母年迈体衰,一时受惊驾鹤西去,董编修已经带着董老夫人尸骸跪在午门外了。”

    楚徊有些腿软。

    锦衣卫指挥使不需再问好德,便知是楼朝日告了他的状,心内忌恨不已,忙道:“手下之人众多,下官难以一一照看得到,定是有人欺上瞒下”

    “欺上瞒下据本王妃看来,是上行下效。”石清妍冷笑道。

    楚徊挥了挥手,将好德想搀扶住他的手拂开,“下旨,厚葬董家老夫人,将冲撞老夫人的贼子押入大牢。”

    “下官立时就去。”锦衣卫指挥使忙道。

    “你留下。”楚徊说道。

    锦衣卫指挥使头上又流下一滴冷汗,笔直地跪在地上。

    楚徊听到下头石家少夫人身边的小儿有咳嗽的,便轻声道:“幼子何辜,请石家夫人们去后宫安寿宫坐一坐。令皇后叫人准备了姜汤给石家少爷、姑娘们喝下,天寒,莫冷到他们。”

    “是。”好德说着,便示意小太监去领着石老夫人等人去后宫歇息去。

    石老夫人不动身,其他人也不肯动。

    “去吧,这边没你们的事了。”石清妍心想大人受得住,小儿受不住,便令石老夫人等人先去,此地不是菜市口,用不着在这边喊冤。

    石老夫人闻言才站起身来,见石夫人要扶她,便将石夫人的手推开。

    石夫人悻悻的,脸上的泪干了,一张脸紧绷绷的难受,见石二少夫人还有众儿媳妇们越过她便走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哪里能够料到石红莲会说那话但石红莲也是迫不得己,蔺家扣住石红莲的儿子,石红莲

    “母亲。”石绾绾挽住石夫人的手臂,见石夫人落在了后头,心想墙倒众人推,如今石大少夫人等人也敢不给石夫人好脸了。

    石夫人瞧了眼儿媳妇都跟着石大少夫人走,心知石大少夫人这是新仇旧恨一并算上了,可怜她素来宽仁,一次大意就落到如今这下场。想着,领着石绾绾跟了上去。

    “广陵候夫人也去吧。”楚徊慢慢看向那个应该是肖氏的身影,心里又想起自己回忆中的肖淑妃。

    肖氏一心要看石清妍会怎么办,出声道:“多谢陛下隆恩,臣妇身子骨还算硬朗,不必去喝姜汤。”况且,谁知过去了,会不会见到太后。

    楚徊也不勉强肖氏,待妇孺该走的走了,便一步步迈下高高的台阶,心想锦衣卫指挥使当真是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先走到石清妍身边,随后下旨道:“锦衣卫指挥使欺上瞒下,滥用职权,今免去他锦衣卫指挥使之职,押入大牢,令人彻查他的罪过。今日所有听命锦衣卫指挥使命令之人,也悉数免去职务。”

    锦衣卫指挥使跪下磕头,“下官领罪。”说完,将头上帽子摘下,阴测测的眸子微微抬起,心想他就看楚徊如何免了他的官职。

    “锦王妃,你可满意了”楚徊强忍着一口气说道。

    “请陛下废除锦衣卫,病不在腠理,不在肌肤,陛下轻描淡写地免去锦衣卫几个头目的官职,只会将病患越拖越严重。”石清妍仰头说道,眯着眼睛看向楚徊。

    楚徊轻笑一声,负手道:“朕不知朕有病。”

    “如今你知道了吧。”

    楚徊一噎,眯着眼瞪向石清妍,心道若是自己初次见她,便弄死了她,如今也不会留下这么多后患。

    “耿业,你以为锦衣卫没了,耿家人就会平安无事”楚徊威胁道,心想这耿业当真是软骨头,明明是石家人设计令耿家全家被囚禁,他竟然跟石清妍混在一处。

    耿业畏缩地躲在石清妍身后,被身后的胡云和尚在后腰上用力地掐了一把,于是先是啊地叫了一声,待叫了一声后,因实在尴尬,又想起耿奇声一家人还等着他相救,就忙道:“陛下,下官并未说家中父兄清白无辜,但家中父兄便是罪大恶极,也该交给上京府尹处置,由着京畿衙门提出罪名,拿了真凭实据过堂,而不是不清不楚地就被锦衣卫带走,被锦衣卫严刑逼供下弄出许多莫须有的,能够叫锦衣卫名正言顺抄了耿家砍了耿家人头的罪名。”

    楚徊心道耿业好胆量,冷笑道:“耿家的罪名还不够吗污蔑太后”

    “有何证据”石清妍笑道。

    “打砸石家。”楚徊又眯着眼说道。

    “那是比武切磋。”石清妍又道。

    “奸、污石漠风。”楚徊心道这条罪名看石清妍如何说。

    “这条罪名耿家人辩无可辩,但只这一条就足以令一朝廷大员被抄家”石清妍仰头道。

    楚徊头转向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指挥使忙道:“陛下,耿家罪名不日便可递上。”

    “原来是网罗罪名。陛下当真是令人心服口服,抓了人之后过几日才能逼供出罪名。”石清妍冷笑道。

    “朕已经惩治了今日犯事之人,锦王妃何苦咄咄逼人且耿家若当真只有奸、污石漠风一条罪名,锦王妃岂不是有诬告朝廷命官之嫌疑且石漠风心虚逃离京师,这条罪名又当如何处置”楚徊咬牙切齿道,石清妍若觉颜面上过不去,他已然答应收拾了锦衣卫指挥使,她当见好就收。

    “咄咄逼人陛下是说得理不饶人吧。既然我们得了道理,不饶人也在情理之中,陛下当自省为何道理不在你那边。诬告一罪我认了,至于漠哥哥离京,他犯了什么事,为何不能离京”石清妍慢条斯理地说道。

    楚徊吸了口气,又听好德在他耳边说太后听说了这边的事要过来,便对好德道:“拦住太后。”随即冷笑道:“既然如此,朕便听一听你们的道理。”说完,见宫人搬了椅子过来,便坐下,余光瞧见风迅疾地刮着游廊下的灯笼,心里一叹,暗道益阳府的凛冽北风又吹到他们这南国来了。

    “陛下是要先听俗的,还是雅的”石清妍问道。

    “那些难等大雅之堂的话,就莫说了。”楚徊不屑地瞄了耿业一眼,早听楼朝日说过耿业在大街上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谎话蛊惑人心。

    楼朝日不曾想过石清妍下手这般狠绝,竟是寸步不让想要铲除锦衣卫,心里一慌,暗道石清妍是不给楼家留下活路,躬身问楚徊:“陛下,那京中百姓”定是有人趁机煽风点火,不然怎地一日,京中百姓就知道因为锦衣卫仗势欺人、肆意横行的缘故,锦王、石将军都要反了。

    “不急在一时。”楚徊强撑着说道,京师重地,天子脚下,若乱了,不定有多少人想要趁机起事,如此,他要防着的,就不只是四个藩王了。但,他不能在这档口认输,不能叫石清妍他们以为自己被他们整治怕了,这可是一子错,满盘皆输的事。

    聂老头郑重地冲石清妍点头,随后便站了起来,开始去翻他的箱子,翻出一本书来,便摇头晃脑地说道:“陛下,老臣”

    “老头,你简单点就说一下什么是锦衣卫,为什么要铲除锦衣卫得了。咱们耗得起,陛下耗不起。”

    好德听石清妍这话眼皮子跳个不停,暗道好个锦王妃,说话一点不给人留情面,这可是对着皇帝说话。

    “锦王妃,陛下面前,不可胡言乱语。”楼朝日出声维护楚徊道。

    石清妍扭头看向楼朝日,似是好半天才想起他是谁,嗤笑道:“楼少爷当真是咸吃萝卜淡心,莫非有人不似你这般百折不挠地忠君,你便看谁不顺眼”

    楼朝日心知石清妍是嘲讽他被楚徊戏弄却还拼命要博得楚徊器重,不敢往楚徊只要开口将实情说出,楼家便可安然无事上想,只想着除了抓住一线生机讨得楚徊欢心,楼家还能做什么

    “你去告诉京畿卫,不可随便打压百姓,公道自在人心,明日,朕便会叫京中百姓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谁在兴风作浪。”楚徊直直地看向石清妍,原本他已经跟石清妍握手言和,不计较她伤了他眼睛的事,甚至不理会太后那强拉了石清妍进宫的建议,自认为已经对石清妍仁至义尽,为何她却总跟他过不去铲除锦衣卫,等于是砍去了他的左膀右臂。

    楼朝日答应了,便忙退下。

    “既然陛下不急,那老夫就先说起另外一事吧。这是臣的折子,今日一并带来,还请陛下过目。”聂老头见楚徊装作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模样,便弓着身子,将奏折递过去。

    好德忙将折子拿去,又叫人掌灯好叫楚徊看清楚折子上的字。

    楚徊将折子拿到面前,眯着眼费劲地看着,略去聂老头一贯写在折子上的废话,却见聂老头提出废除妃嫔,将后宫除了皇后太后以外的女人全部改成侍妾姨娘,甚至定下姨娘数目,数目够了,便不再选秀女入宫,“聂老先生,要朕在这时候看这折子”将妃嫔全部改成姨娘,这一看就是石清妍的意思,聂老头几日之前还当街痛骂石清妍不遵守妇道,有违风化、有悖教化,怎地不过几日,就对石清妍言听计从莫非她当真会妖术

    “陛下说了不急。”聂老头固执地说道,执意要跟楚徊耗着,以为自己那流去的孙儿报仇。

    楚徊将折子合上,失笑道:“聂老莫不是老糊涂了,妃嫔一制流传千年,不知聂老哪里看它不顺眼了若是聂老怕妃嫔众多,耽误朕的公事,那您就是杞人忧天了,朕不是色中饿鬼,后宫妃嫔人数也在规制之中。”说完,越发疑惑起来,心道自己称呼聂老头为聂老,石清妍却是直呼他为老头,谁更敬重聂老头是一目了然的事,为何聂老头要背叛他

    贺兰淳、何必问等人原不知聂老头上的是什么折子,听楚徊这般说,心中都大呼意外。

    贺兰淳沉吟道:“妃嫔一制流传千年,委实叫人先入为主地以为它十分恰当。”

    何必问却说:“帝王之妾原是辅佐帝王之妻,替帝王繁衍子孙。但近百年来,未免有人太抬举她们了。一个个都以国舅国丈自居,明目张胆地巧设名目糟蹋民脂民膏。”

    “可不是嘛,前两年宫里柳妃还在的时候,柳妃跟蔺妃双双叫娘家人去上国寺打醮,因互相攀比,不过十日便花费数万。蔺妃娘家先为了给蔺妃争脸花了两三万两,后头心疼银子,便假借府中少夫人产子,打着蔺妃的幌子大肆广发请帖,一日内收取京中各家贺礼无数;后头又写了欠条去官中借取银子五万两。我将这事说给太后听,太后还笑着叫我拿了她的话去勒索蔺家人去,果然,蔺家先请了我吃花酒,又送了我足足一万两银子。”耿业见自己能插上话了,将那无趣的话说完,便又开始说有趣的,“你们不知道呀,柳妃家老夫人大寿之前,陛下降恩许柳妃回家省亲,柳家耗资”

    “住口”楚徊斥道,暗道定要割了耿业的舌头不可。

    耿业醒过神来,又缩到石清妍身后。

    “哪个柳妃听着耳熟的很。”石清妍却不去看楚徊的脸色,只管问耿业。

    耿业小心翼翼地看楚徊一眼,便对石清妍说道:“就是被打入冷宫前力证如今的余美人跟锦王爷有私情的那个柳妃。”

    石清妍恍然大悟,想起了是哪个,又诧异道:“这等无趣的事,你怎会知道”

    “太后听说陛下看上了柳妃的妹妹,说她最厌烦姐姐妹妹一起争宠的事,叫我去看看柳妃妹子是不是狐媚子,然后支会柳家将柳妃妹子外嫁。”耿业低声地说道。

    虽是低声,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众人纷纷想着太后定是记恨肖氏姐妹二人联手宠冠后宫,是以才这般痛恨这事。

    石清妍诧异道:“太后这般痛恨这事,为何还将我家小妹送到益阳府莫不是不乐意坑了自家儿子,就想坑了旁人”

    何必问眉毛一挑,桃花眼冲楚徊飞去:“陛下果然雄伟,规制之中的后宫,只怕难以令陛下满足。”

    “干卿底事”楚徊咬牙切齿道,“好德,将耿篾片给朕”

    “陛下,篾片是臣妾的人。”石清妍见楚徊恼羞成怒要对付耿业了,又明显地感觉到身后耿业缩成一团,心想耿业藏错地方了,自己要是能遮住他,那可不得了了。

    “锦王妃的意思是,朕赐下去的人,朕管不得了聂老,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道理,聂老也忘了”楚徊看向聂老头,论理,该是聂老头说这话替他出声才对。

    “陛下,臣没忘这话,但臣也听说过,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先帝在时,臣屡屡当面痛斥陛下太过宠爱淑妃,也曾骂过他将广陵候夫人留在宫中不合规矩。先帝尚且能容忍,陛下为何不能”聂老头慢吞吞地说道。

    广陵候夫人肖氏被点了名,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后悔没跟着石家女人去了后宫,只能硬着头皮盘腿坐着,装着什么都没听见。

    上国寺的和尚堆里,终于一个和尚后知后觉地出声道:“小僧算出来了,那次蔺妃、柳妃两家共送来香油钱四万两,都是求子的。”

    两个宠妃求子便要花去那么些银子,众人纷纷看向楚徊。

    “看来该先将妃嫔一制废除,白养了一堆无用之人,成日里只会为了鸡毛蒜皮小事争风吃醋。说什么尊贵,不过是换了场子继续唱秦淮艳曲。”石清妍不屑地说道。

    好德以及那还跪着前锦衣卫指挥使倒抽了一口气。

    “锦王妃难道不知前朝后宫相连,自古以来”

    “都是叫当皇帝的惯出来了的,若是皇帝不任人唯亲,不捡着小妾的娘家人任用,还有谁脑子糊涂了将女儿送进宫里做那出不了头的妾所谓外戚都是叫陛下这样的皇帝养出来的。”石清妍打断楚徊的话。

    楚徊不禁用力地握住手中那折子,暗道石清妍当真是反了,就连他后宫有妃嫔她也要管到底是谁咸吃萝卜淡心,吃醋吃到他的后宫来了。

    “锦王妃你到底要朕如何”楚徊冷笑道,将手上折子掷在地上,站起来睥睨向石清妍。

    “返璞归真,还天地之清明。”石清妍坐久了,就也站起身来。

    楚徊冷哼一声,冷笑道:“你莫忘了,若将妃嫔改成姨娘,你家王爷也不过是妾生子。”

    “我又没说他不是,但是又如何懦弱的人才不敢面对这事陛下别拿了我们家王爷妾生子也做了藩王说事,这种往前翻的事没意思,因为已然发生的事,你没能耐改变,只能从眼下着眼。陛下可得想清楚,你可是想天下一统的人,若废了妃嫔一制,对你也是大有好处。”

    若是没当皇帝时,石清妍拿了这话说给楚徊,楚徊定会将石清妍引为知己,但如今他是皇帝,石清妍要废的是他的后宫,不是先帝的后宫。

    楚徊眯着眼居高临下地看向石清妍,暗道是有好处,好处就是闹得京城里满城风雨,不禁连连冷笑,待要说话,便听下头的老和尚又说话了。

    老和尚开口说道:“老衲以为这主意好的很,历来有个天灾便有后宫的女人胡闹要省下些脂粉钱为君分忧。这惺惺作态的假模假样委实令人作呕。她们衣食住行皆是从民间而来,省下区区脂粉钱便当自己大义凛然、舍己为人。合该废了这群无用之人。”

    “正是,历朝历代总免不了夺嫡之乱,与其抬高妃嫔身份,叫妃嫔之子生出虎狼之心,不若从根子里,先除去妃嫔之子子凭母贵的根子,再断绝妃嫔母凭子贵的道路。皇家将嫡子庶子教养分开,自幼便令二者明白自己的身份,如此,君是君,臣是臣。君臣分明。”贺兰淳沉吟道。

    楚徊不禁目瞪口呆,心道贺兰淳、老和尚这些话做什么早先不跟先帝说怒道:“朕之前多少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到朕这,三宫六院便是大错特错”

    “陛下,这正是陛下成为继往开来一代贤君的机会,陛下当好好抓住这时机才是。臣妾心中茫然不解,敢问陛下,陛下是真心不愿意废除妃嫔一制,还是因预见这其中的艰险,望而却步”石清妍心想楚徊怎么说都是深受这一制度坑害的可怜孩子,他怎么就不敢废除了它呢

    “你这矮子给朕闭嘴”楚徊喝道。

    一直不言不语的石老将军鼻子里嘿了一声,只觉得楚徊是在骂他呢,毕竟石清妍个子矮也是从他这传下去的,于是原本觉得聂老头吃饱了撑着了才去管皇帝后宫里的事,对贺兰淳、老和尚的话也有些不以为然,但此时却不由地开口道:“妻不妻,妾不妾的,就算要抬举她们,撑死了也就是个贵妾。都是历朝历代皇帝给她们长脸,叫她们一个个人心不足蛇吞象,前朝后宫相连,前朝多少事,都是陛下没将后宫女人睡踏实睡舒服闹出来的。说白了,多少事都是自找的呀”

    “你”楚徊哆嗦着手指向石老将军,心道石清妍果然是家传渊源才这般伶牙俐齿,“好德,去,去给朕将朝中能言善辩的”

    “报,启奏陛下,上至少师,下至大理正,皆在宫门外求见陛下。”有小太监过来报道。

    “所为何事”楚徊疑惑不解。

    “回陛下,他们来恳请陛下放过锦衣卫指挥使。”

    楚徊不禁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地看向依旧跪在地上谦恭的锦衣卫指挥使。

    何必问说道:“定是陛下叫锦衣卫监视百官,于是锦衣卫指挥使手里握着百官的把柄,待见陛下有狡兔死、走狗烹的念头,便拿了把柄出来要挟百官为他求情。”

    “只怕这还是软的,硬的还在后头。兴许为了自保,锦衣卫们齐齐造反逼宫。”石清妍这话算不得危言耸听,其他人心里也都猜到了。

    “指挥使,可有此事”楚徊的声音低沉的不能再低,说话间,防备地看了眼锦衣卫指挥使身后跪着的锦衣卫同知。

    锦衣卫指挥使依旧低着头,谦恭道:“回陛下,臣万死也不敢做出锦王妃、何公子口中的事。”

    “文武百官一层层上下级分明,且又有同僚彼此监督。虽做不到人人大公无私,但也算不得无拘无束,行事也有些顾忌。锦衣卫上头只有陛下一人,陛下日理万机,如何能将他们所作所为一一看在眼中,一叶障目”

    “莫废话,朕这会子没功夫听你这矮子废话”楚徊眸子轻轻移动,快速地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化解了今日之事。

    石清妍又被楚徊成为矮子,于是袖着手,待要坐回地上,又嫌地上冷,来回瞧了瞧,就对好德道:“给我弄个椅子来。”

    好德不敢自作主张,也不敢直言拒绝,就看向楚徊。

    楚徊此时尚在懊恼养虎为患,于是顾不得那些事,又听石清妍说了一句“给我弄张椅子来”,被她聒噪得不行,就气恼地将身下褥垫向她扔去。

    石清妍见好就收地坐在褥垫上,跟何必问交头接耳地说皇帝与太后母子二人是如何地荒谬。

    “知己,你看陛下当真跟太后像的很,看不上人家姐妹共事一夫,偏还送了我家小妹去益阳府;看不上先帝冷落她那皇后,还有意教唆儿子冷落皇后儿媳妇。”

    “是呀,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人,知己等着看吧,等锦衣卫这事了了,陛下还器重下任锦衣卫指挥使。”

    听到何必问、石清妍啧啧的声音,好德等太监也不敢出声令他们肃静了,一个个都开始装死。

    “你们两个,给朕闭嘴”楚徊心烦意乱地说道,今日断然不能向锦衣卫指挥使低头,也断然,不能向石清妍他们低头,废除妃嫔不,应当是废除锦衣卫一事事关重大,绝对不是他们几个说废就能废的。

    “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太后与陛下,委实太不君子了。”贺兰淳慢慢地点头,心里腹诽道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君子当推己及人,太后、陛下当为子孙绝了后患才对。”聂老头紧跟着贺兰淳说道。

    石老将军也插嘴道:“深谋远虑、知难而上才是好皇帝。”

    楚徊见这一群人争先恐后说个不停,心里冷笑道从什么时候起,不听他们的话就不是好皇帝了最后看向上国寺方丈,见他嘴唇动了动,暗道这老和尚定是在腹诽他,冷笑道:“方丈在说什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陛下犯了嗔戒。”

    楚徊睚眦俱裂,心道是个人都给自己挑起刺来了。

    “陛下,宫外官员求见,见还是不见”小太监很是无辜地说,因见石清妍等人专会火上浇油,于是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说话间,两腿不住地发抖。

    楚徊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先帝悠闲地斜躺在榻上,轻轻地晃荡脚上的木屐大抵,不,他肯定地想,世上再没有比他更窝囊的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