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瞧见远处村庄袅袅饮烟越升越多的时候,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在看到小姨工作单位——蒋场卫生所时,离蒋场粮店最多也就不过几百米路了。家就要到了,我却反倒象歇气的皮球,觉得有点儿又疲又累,可母亲却一声不吭地就递给我一个小包裹,我呢,想也没有想顺手便接了过来。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将我完全感动、感化了吧——在好长的一段路程中,都是在将小弟拉一拉、抱一抱、背一背这样不停地交替的动作中履行着自己母亲的天职。
当我们走到蒋场桥,这座家乡的标致建筑的桥面上时,我浑身一松劲,喘口长气,感觉到将我运回来的双腿啊,好像赖在了地面上,恳求着上肢将它拖着回家似地,软绵绵地连支撑上身的神圣职责都不想再履行了一般。我迟疑中,看看熟悉的细小的,在暮色中呈绿灰色的河水,心中明知它这个季节应是清澈见底的,但已经看不清它的美妙身躯了;只听得见它熟悉的动听的潺潺声,那明明是在细细私语,热情欢迎我们回来嘛,哈哈!
“终于到家了!”母亲长长地嘘了口气:
“亮亮这会你下来走几步吧!”母亲说完蹲下身,把背在背后的弟弟往蒋场唯一的水泥地——桥面上放,可弟弟在接触到桥面时,没有站起身来。。。。。。
我一觉醒来,浑身舒缓,精神充沛,阳光透过木栏小窗照射进来,又暖和又宁静,看看四周已与我们昨晚刚回家时大不一样了,收拾得整整洁洁。房间里好象就我一个人,我坐起身来慢悠悠地穿衣,向窗外侧耳倾听,房子的四周人声、鸡鸣、马叫、牛嗯、驴汪怪热闹、怪有生机的,又耳熟、又亲切,这一切告诉我,我是真正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乡。
我翻身下床,走出房门来到堂屋,大姐上武汉前弄得乱七八糟的堂屋也一消而光,只有仍然残留在房屋的一丝霉气提醒着我,我们才回家。
小饭桌上放着一只热水瓶、一个脸盆、一套洗牙的用具,一只小竹筲箕上,放着一个我好长时间没有吃过的家乡早点——戈奎,桌旁放着一小木桶冷水——妈想得可真周道。
我端着洗口水,打开木制大门,温暖的阳光就迎面涌了进来,迎着阳光,我感觉到眼有点酸胀,睁不大双眼。我用拿着牙膏的手揉揉眼,意思到眼有点儿肿,手指湿润润地,擦着了两颗眼屎。
睁大眼看:房间与粮库之间的泥巴场地上有好多的板车、牛、马、驴的,买卖米、用菜籽换油的农民有的在它们的中间来来往往,有的在我的跟前匆匆而过,在洗口时,清新的空气夹缠着牲口特有的气味,嗅得让人神清气爽,这儿的确与武汉太不一样了。
退回到堂屋,半关上门,洗脸后,就象自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懒虫,水都不好意思出门去泼,一个人呆坐在桌旁的凳子上,顺手拿起戈奎咬,口中一点滋味也没有,心里想:
“妈妈可能上班了,亮亮那儿去了呢?”自己一下子像变成了一个傻子,不知道如何出门,出门后又去干什么,在房子里呆不住,却不知道上那儿去!
正在我越来越烦,满脑子地找自己生活、活动的位置和方式的时候,妈带着亮亮推门走了进来:
“怎么才起床呢?!”母亲似乎得惊奇,看着我说,端起我洗过脸,还在冒热气的那盆水,转身就往门外倒,放下盆子快速地走到后窗处拿了钢精锅和菜碗。
“走!和我一起去打饭!”妈走过我身边把钢精锅往我手中一递,对我说。我忙放下手中的戈奎跟着妈走出房门,换上一言没发的弟弟正襟危坐在我刚坐过的凳子上。
我现在还记得,粮店、西邻的供销社、东邻的小溪对面卫生所、卫生所隔着公路的蒋场中学都办有公共食堂,没有哪一家人是完全在家里烧饭的。成家的也好,单身的也好,有小孩子、无小孩的家庭,统统都在食堂吃。好像只有我们家,不定期在晚餐时烧几样菜,谁叫妈妈生这么多的小孩呢,还要一个人带,完全吃食堂可支付不起生活费!这和武汉我所见到的每家每户都要自己烧晚饭大不一样哦。
吃食堂确有吃食堂的好处,会使小孩子养成不太计较饭菜好坏的习惯,端碗就能吃,吃完后就可以一走了之;还可以体验到最直接、朴素的亲切、平等、集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