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凤听着他的脚步在楼梯上消失,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阴笑。她突然间精神振奋地坐起来,拿起手机拨了杨风的号,却又犹豫起来,不知他此时在什么地方,如果是在家里手机没有放包里,让他的老婆或其他什么人接了,岂不是自讨麻烦?
想到此,她放下电话,.下床披了外套,找出纸笔,坐在桌前边写边涂地拟就了一则供货信息。她知道全城所有的企业商家都订了《商业信息报》。尤志儒的王、何二位小经理,每天都有专门的时间在办公室搜集报上的经济信息,也不管手边有货无货都要登上一则“供应各种建材以及”农副土特产品,质优价廉,代办运输现款求购各种货物的消息,以勾引那些外地不知内情的各商家上门洽谈。
孟小凤写好后,出门到街边的邮亭买了报纸找到联系电话和地址抄了,就打电话探问登一则收费多少?对方说100元。又问能不能马上见报?说是每周一期的,周末出刊,今天之内送来,赶这一期大约没问题。小凤说必须赶这一期。对方说那就看你送来的时间能否赶上了?她说我马上送来。
《工商信息报》原来是工商局下属一个公司办的。孟小凤要求看看这一期的信息名录,在登记表上一栏栏地看下去,果然就查到了万利公司,一看联系电话,正是尤志儒办公室的。她爽快地交了钱,叮咛千万不要给我挤脱了,一定要登这一期。又有点嫉妒地说:“还是你们这个来钱,看,这起码不下一百条信息吧,就是一万元,才占了报纸的四分之一,报纸还要卖钱,真是一本万利。”
对方是位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她用教训的口吻居高临下地说:“你这位姑娘真是嘴巴无毛,说话不牢,这钱是随随便便能挣的么?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挣的么?要承担责任,要承担风险,要是有人居心不良,登了假信息给人家造成了损失,我们还要负责任!”
孟小凤心中暗笑:这明明是占行业之便,还说些哄人的鬼话,只要出钱,谁不可以登一则?谁又问了真假?但她不屑于在嘴上和人争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只觉得胸中是无比的舒畅,冬日的阳光是这般的明媚。
尤志儒已经习惯了夜生活,每晚不到凌晨他不会归冢。早已养成了不吃早餐的习惯。老婆因水泥制品厂近年效益不好,干脆赋闲在家。尤志儒上午十点起床的时候,她早已送孩子到学校又进了菜市场。十一点钟她进家门时,尤志儒刚又带上电话夹着皮包到了公司。有事就处理一通,无事就呼朋唤友茶楼酒楼娱乐场所消磨时光去了。如头天有什么预约,他是公司也不去了,有事么,自有王、何二位下属在电话中向他汇报,尤志儒称这种方式为遥控指挥。
尤志儒今天没有约会,照例坐出租到公司门口下车,一进办公室,王经理就说你再等五分钟不来,我们就给你打电话了。尤志儒鼻子里嗯了一声,坐在他的大班椅上,从包里摸出香烟,给办公室每人摔了一只,矮胖墩实的何笃珲凑上前给他打燃火。尤志儒深深地吸了一口,两只鼻孔慢慢地喷出袅袅烟雾,才不慌不忙地问王经理有事么?
王经理说有情报。就从桌上抽出一张报纸送过来。指点着给尤志儒看,他们把每天搜集经济信息说成是搞情报。
尤志儒瞳孔陡地放大,连读了两遍,放下报纸,偏着头一口又一口地抽烟。
王经理急不可耐地问:“尤总,那小妞真凶,又弄这么多货过来,怎么样,我们再吃她一嘴?”
尤志儒转头乜了王经理一眼,仍不说话,又拿起报纸来看,联系人果然是孟小凤,联系电话是她的手提电话号码。他又往上下看,把每条信息都看完了,说:“你们先按这上面的号码联系一下其他的公司。”
王经理说好多信息都是我们一样的公司发的,联系了互相完空手道。现在呀,每期很难得捕捉到几条真实的有价值的信息了。
尤志儒自己也笑了:“吃八方的遇到吃十方的了。”杵灭烟蒂又说:“我看了,还是有些信息是新人新号码,可以联系一下。这宗买卖,我先考察一下再说,莫要偷鸡不着蚀把米就划不来了。”
王经理跃跃欲试说:打个电话不就考察了?
尤志儒说你试试也行,先听听她的口气。
王经理拨通电话,自报了家门,那边立即就传来忙音,显然是按了免听健。王经理不甘心,又拨通了,对方一听声音,不耐烦地说不想和你们谈。又响起了忙音。
王经理按的是免提,孟小凤生硬的回答所有的人都听见了。王经理和何经理都不知所措他望着尤志儒。
“算了,算了,她不会接了。”尤志儒摆摆手,示意王经理不打了。他重新叼起了一支烟,愣愣地吸着。王、何二人面面相觑,也都忍不住又燃了只烟,三个人都闷闷地吸,闷闷地吐,闷闷地沉默,用两只高高的孟件柜隔断的财务室里,叭叭的算盘珠子声就显得格外清脆利落。
“真是奇怪,这女人怎么会不接我们的电话了?”王经理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尤志儒白了他一眼,打开了手提电话。其实打座机价廉物美,声音清晰,他怕孟小凤在电话中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或者要臭骂他,让手下人听见了只言片语的多没面子。他拨通了号码尽量往后靠紧椅背,离众人远些,又用足蹬地面椅又往后退到了墙边。
“孟小姐,祝贺你,又要发大财了!”
孟小凤在电话里问你是谁呀。
“我是你的朋友呀。”
“我的朋友太多了,哪能一下子就听出来?你报名字吧。”
尤志儒笑着不相信地说:“孟小姐肯定不会听不出我的声音?”
孟小凤说有的声音只听一次,会教人终身难忘,不管何时何地只要一响起,就能辨别。有的声音听得再多,但使人恶臭,就会很快抛弃、遗忘!
尤志儒笑得更欢了:“这么说孟小姐是听出了我的声音?”
“你不报名我怎么知道?”
尤志儒说你一定知道,你的电话上要显示我的号码。孟小凤说我接电话从来不看号码。尤志儒说好,那我就把号码说给你。就把自己的号码报过去。孟小凤用生硬的语调说我现在正和客户谈生意。就关了机。
尤志儒心里有点着急,因为孟小凤没有在电话中骂他,那就一定是有客人在场,脏话不便出口。他弄不清孟小凤正和哪里的客户谈什么生意?怕正在谈销路,如果成功了,他就白白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不觉悔恨自己当初玩那些小计谋来耍弄孟小凤了,骗了人家的色,就不该克扣人家的钱,毕竟都在一个城市讨生活,早不见晚见,水不转河弯,难免有冤家路窄的时候呀!看来,以后尤其对女人不可小看,像孟小凤这种女人,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尤志儒自犯后悔,心里愈加着急,但又无可奈何。他忽然想起了卓孟龙,他不是和那个孟处长有关系么?孟处长和孟小姐兄妹相称,何不走走这条路?想到此,他就立即拨了卓孟龙的号,又觉在电话上说不清楚,不如到办公室去找他,一看时间:还有半小时就下班了,急忙站起身夹了包,说了句我去找卓孟龙就走了。
孟小风其实正在家里和杨风相倚相偎着看电视,这也是尤志儒侥幸没有换骂的原因,她不愿在杨风面前流露出丝毫反常的情绪,她决定把那次屈辱深深地藏在心底,作为她一个人的隐私。杨风只认为她不愿和别人谈焦碳的事,所以丝毫不在意。
她断定尤志儒还会继续打电话来,因为她冷淡地推却了,并没有像对姓王的那样一口拒绝。尤志儒必定还要抱希望。
电话又一次响起,小凤赶紧挣脱杨风的手拿起电话走到阳台上去。屋里有电视的音乐声,她离杨风远些去听电话也就顺理成章了。
“孟处长来拿货票,他说硅铁厂要求看一看。”
杨风问他在哪里,小凤说在街边的邮亭等着。杨风说叫他上来,一起去吃午饭。小凤说他一向可忙了,哪有心思陪我们喝酒吃饭?
杨风说谁再忙也不能忙了吃饭的时间呀,孟小凤换上了高跟鞋,说我给他送下去。又含笑问杨风去么?杨风说我就不去了。
小凤下楼走出来,孟浪已站在巷口等她了。急促地问:“带了厂里的材质报告么?这边要看的。”孟小凤摸出货票和材质报告在手里抖两抖,说我们到前边找个打字复印的地方,我给你复印一张。
孟浪心里有点不高兴了,说你给我原件嘛。小凤说你办妥了,保证有你的原件,也不忙在这一刻。孟浪说你可别耍弄我哈,我这边老老实实脚不沾地猛跑,你又拿着原件暗地里招揽买主,到要时两家抵起了,看你怎样消灾?小凤说有那种好事还不该你拍手称快么?你就待价而沽,谁给钱积极,利润高,你就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