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山突然又拿起桌上的判决书,浏览着问:“这上面怎么没说清多少瓶,每瓶多少钱?人家会不会给你算高价?如果高一点,我们也不好说什么。高得太多了,恐怕心里就有点梗了。”
杨风立即说你放心,是按出厂价砍给我的。今晚在饭店俺问了:零售价是一百八十多,那边的价不会超过一百五吧。”
秦大山点头说那还可以,这两天你先陪陪杏花娘儿俩,松懈一下。酒先不忙送,免得他们小瞧俺,约个时间去他们办公室,他们请了俺几次,去看他们的原煤输送管道技改工程,意思很明显,还不是伸手要技改费,俺顺带提起这事,谈好了,再送他的酒,以免先高了他们的身价,你后面不好办事了。”
杨风直点头,夸赞老岳父想得周到。秦大山不置可否,仰在靠背上眯缝上了眼。就知道老岳丈的话说完了,便立即起身告辞。回到家里,秦杏花正搂着儿子杨桃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桃儿怎么不做作业?赖在妈妈怀里看电视!”
他走过去,挨着杏花坐下,杨桃就挣开妈妈的搂抱,钻到杨风身上。
“爸爸回来了,俺不想做作业,想陪爸爸玩。”杨桃撒着娇说:“爸爸,你这次走了好久好久,俺和妈妈天天晚上都想你。”
“是么?”杨风突然发觉自他进屋秦杏花一直没说话,止不住偷偷瞟她一眼,见她两眼漠然盯着电视屏幕。他有点内疚地伸出手臂揽杏花的肩头,嘴里说着假话:“爸爸也是天天在外面想念你和妈妈的。”
杏花却一扭肩,挣脱了他的手。
“真的么?爸爸。”杨桃转过头,很认真他审视着他的脸。杨风用大手扳过他的头说当然罗,你是爸爸的乖儿子,爸怎会不想你!
杏花终于发话了:“桃桃,去洗脸洗足,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杨风也趁机哄着儿子,说小学生必须按时睡觉,儿子还不依,他就说礼拜天一定带他去郊游。
儿子小房间的门终于关上了。
“杏花,俺俩也早点休息吧。”杨风再次凑上去搂她的肩,装得很猴急的样子。杏花这次没有反抗,却仍然不吱声,眼睛还是望着电视。
杨风其实感觉很累了,两个眼皮直想打架,但他又不得不强打精神虚与委蛇。杏花开始是不高兴,说外面再怎么忙,家里是有电话的,打个电话总可以吧?足见他在外面耍得舒心乐意,忘乎所以,把老婆孩子都丢到了脑后。
杨风着急地解释,说因为催款的事疲于奔命,焦头烂额,怕打了电话说漏了嘴,反惹得你娘俩在家为俺操心挂欠,不如早点完结回家欢聚。
再说,自己一个外地人,在那里两眼一抹黑,白天忙得一塌糊涂,夜晚想起该打电话了,又顾虑安全不能出门。杏花也就不再耍脾气了,只说早点把这回事了结,你还是回局里上班,吃点太平饭算了,俺也不是没你出外挣钱就没法过日子的家庭,都有一份固定工资,大不了平时手紧点。杨风一迭连声地说是是是,杏花说得对。
等到一上了床,杨风看着杏花瘦弱的身体,就想起了丰腴、白嫩、修长的孟小凤来。
他在索然无味中做着机械的动作,有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腾出二只手啪啪地按灭床头灯,尽量不触及身体,幻想身下就是他心爱的小凤,只不过已经睡熟而已。
第二天,杨风到局里,公事性地到局长办公室简要说了公司的运作情况,说是公司,其实仅此一人而已,财务都是局里现成的,单列一本账。人员么,作为总经理、副局长的杨风随时需要可以随时抽调,也可以到社会上去招,划拨一百万启动资金,一年后全部归还。
杨风斟词酌句,只拣好听的汇报。然后说,这笔生意结了尾,肯定有一些利润,究竟有多少,现在还拿不准。局长点头说辛苦你了。再次重申了优惠条件,说启动资金可以随时划拨,人员可以随时调配。
杨风说那就暂划五十万。告辞时杨风小声说:“给你带了两盒西洋参,不好拿到办公室,晚上送家里来。”
局长眉开眼笑和他握手。杨风当即去银行开了户,上了五十万,取了两万元,买了手机,坐在出租车里给小凤打电话,说了许多柔情蜜语后,才说了正事。小凤嗲声求他快快办好回到她的身边,解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相思之苦,杨风说快则一个礼拜,慢则十天半月,他肯定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杨风嘴巴是这样说,心里也恨不得插翅飞越千山万水,立即和小凤相亲相爱,但实际行动上却不敢显出过分急躁,直等到第五天,他接到老岳丈通知才敢上门。
“事情找他们谈了,目前还有一点阻梗。”秦大山跷起二郎腿,仰靠在沙发上徐徐吐着烟雾说。
杨风心里立即紧张起来,这可关系到他能否顺利返回和心上人团聚的大事,额头立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大山扑哧一声笑起来:“看你急得,那点阻梗主要是你多出来的那些货,他们叫苦说快年底了,外面的资金都要千方百计回笼,资金要决算……”
“那怎么办?”杨风心里还是沉不住气,他是全靠多余出来的那一部分赚钱呐,有了这笔钱,他可以自由安排构筑和孟小凤的巢穴。
秦大山夹烟的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他们肯定要接受,只是付款方式想变通一下。”秦大山说到此住了口,笑看杨风悠闲地吸起烟来。
“怎么变通?”杨风急迫地问。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杨风一时还是未能明白,心里埋怨老头子今天怎么了?不是打哑谜就是卖关子。
秦大山笑得更欢了,完全是一副逗弄小孩子般好玩的神色:“你平时的聪明灵通都到哪里去了?你这次拉了人家的货,不是该付款么?却要拿货抵款,而且多余的货要人家付钱,人家企业资金周转有困难,就借用你的办法用货抵款,这不叫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是什么?俺都替你答应了,反正俺们的煤优价廉天下闻名,他们那边也需要,有什么不好?哈哈哈哈,想不到货币发明流通了几千年之后,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倒又返回了原始初级社会的贸易方式:以物易物,好笑好笑,真的好笑!”
杨风一颗心平安落下,不再关注老头子的笑声,他记得清楚,尤志儒曾给他叮咛数次,多余部份可以再发货过来冲抵。他耐着性子敷衍了老岳父几句,迫不及待地告辞出来,到隐秘处给孟小凤打电话,孟小凤问他和尤志儒通电话没有,杨风奇怪地问我怎么会和他通话,再说,我也记不得他的机号。
孟小凤说你没有和他通电话最好。昨天,我和大哥还找了他,说你那面困难大,目的是要砍他的价,一直砍到数字相当,这样差价就是我们的了。不过这边也还有一些大的花销,比如发票问题,我大哥说:为了应付铁道部门的检查,最好搞一份酒类专用发票,恐怕需要几万块钱才办得妥。不过这也免除了你的后患,今后要是有谁发现了那酒有什么问题,你有法律文书,有正式发票,谁也奈何你不得。
杨风十分感动地谢谢小凤,说你真想得周到。小凤用幽怨的声音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已经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还不该事事处处为你考虑着么?
两个人缠缠绵绵地说了许久,末了杨风催小凤必须在今明两天约上孟浪把价砍定,把货查了,及时把铁路货运手续办好,没有钱我这里马上给你电汇十万过来。孟小凤心中大笑,嘴上却关切地说:你如果方便就汇,不方便地话,我就找大哥借借,无非是晚几天时间而已。杨风说坚决不能晚,他立即就汇款。
尤志儒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开初害怕货放在仓库里到底不安全,要是他的手下或被吃的一方使了坏,专卖局知道风声一查,他就会一文无收了,所以急于想脱手,给孟小凤露出的口风是条件十分优惠,只要杨风接手,他倾巢相抵,而且可以代办铁路运输。
现在孟小凤和孟浪尽管说杨风在那边困难重重,有凶有险,但一听对方开始杀价,心中便雪也似的明白,一口咬住价钱不松。孟小凤说你当时说的价格在一百以下,铁路运输也是你办,现在你又一百不少一分了,铁路运输也不承担了,你也太奸诈了!
尤志儒并不生气,捋着他上唇的胡须笑眯眯地逗弄说:“人家是贵人多忘事,孟小姐你是靓女多忘事啊,我当时说的一百上下,一百是个线啊,我现在没有高出一百,你不能说我食言吧?铁路运输我是说的代办。什么叫代办,就是你拿钱来,我代你去办。现在你只要给钱,我马上就代你去办理,我尤志儒说话从不食言,怎与‘奸诈”二字挂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