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娜真的不想这样,可这就像得了病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齐,她和他在思想、观念、性格及为人处事等方方面面都合不来。就连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也存在着巨大的分歧。通常她认为不该管的事,他却十分在意;而她认为该管的事,他却觉得小事一桩。就拿儿子的暑期作业来说,杜小小只做了一半,剩下的就不做了。
徐丽娜发现后问他原因,他理直气壮地说:“妈妈。做了也没用,老师看都不看,收上去就卖废纸了,然后他们就拿这钱去吃饭。”
徐丽娜认为这不是孩子的错,是老师的错误做法使然,对孩子只需教育就可以了;杜威认为这可是天大的事,连作业都不写的学生,将来能有出息吗?这要是不管,那还了得?结果把孩子狠狠地打了一顿,气得徐丽娜一个月都没跟他说话。
徐丽娜仍然睡不着,她的心里堵得慌。她痛苦地问自己:这是生活吗?她回答自己说,这是非人的生活。可非人的生活又能怎样?孩于都有了,还能折腾散了吗?就凑合着过吧。就他现在这样,如果跟他离了婚,估计他的生活费都成问题。等将来他真的有出息的那一天再离开他,不跟他过这种憋屈的日子。
会等到那一天吗?恐怕这要等到来世了。不是说,幸福的家庭是由视而不见的妻子和充耳不闻的丈夫组成的吗?那我也学着“视而不见”,即使不幸福,但愿也别像现在这么痛苦。
她在茫然的思索中慢慢睡去。
“徐丽娜,徐丽娜!”
徐丽娜正漫不经心地在人行道上走着,心里想着杜威的煤矿,不知道他开采得怎么样了,连个信儿也没有。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她回头一看,不远处停着一辆白色小汽车。身材高大魁梧的曲大飞从车里钻出来,藏蓝色西装,藏蓝色衬衣,藏蓝色领带,金丝边眼镜更显得他风度翩翩。他大步向方翘翘走来。
“徐丽娜,你怎么没上班?”
“我已经放寒假了,闲着没事上香果的酒店去看看。”徐丽娜微笑着。
“噢!”曲大飞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那你去吧,改天我再约你。”
徐丽娜愉快地答应着。见到曲大飞,使她原本郁闷的心情—下子开朗起来。曲大飞是她小姨夫鲁裕庚的同学,而且他又是何香果酒店的老顾客。曲大飞自己开一家“大飞通讯商场,经营各种手机、电话、传真打印机及其零部件业务。这是W市第一家私人性质的通讯商行,规模最大,资格最老,信誉最好。
曲大飞经常在何香果的酒店吃饭,他从不像有些客人那样,因为是常客,吃完了饭,就只签个字,什么时候结账不一定。他一向是一次一清,非常痛快。他的儿子曲一是个初中学生,英语学得不太好,为此,曲大飞请徐丽娜给他补习了一段时间,效果还真不错,双方都很满意,尤其曲大飞。他总是想找个机会表示一下他的谢意,可徐丽娜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所以始终没给他这个机会。
徐丽娜望着曲大飞的背影,觉得他是个很有人情味的男人。她对他很有好感,走着走着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何香果正在吧台跟一个服务生说着什么,见徐丽娜进来了,她高兴地说:“这下可以彻底放松了吧?老公也不缠你了,这个假期打算怎么过?”
何香果个头不高,但长得很漂亮,大眼睛,长睫毛,高鼻梁,薄嘴唇,而且皮肤细嫩光滑,活脱脱的一个美人胚子。她性格开朗,说话办事干净利落。或许是由于她的姿色,或许是由于她的精明,她的酒店生意做得很好。
何香果这会儿已从吧台出来了,她亲热地搂着徐丽娜往楼上走去。徐丽娜边走边说:
“我一个教书的,学生一放假,我跟着也没事了。这不,刚休了两天,就开始闹心了。”
听徐丽娜这么一说,何香果爽朗地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臭老九’现在的地位也可以了,每年休两次长假,工资照拿不误,有社会地位,受人尊敬,而且动不动就有学生家长请客送礼。没办法啊?他的小毛驴现在正在你的槽子上拴着呢,敢不恭敬吗?这要是还闹心的话,那还让不让我们这些下岗人员活着了?”
“怎么,你看着眼红了?平时我们的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你怎么不说?比起国家规定的工作时间不知要多出多少倍,按每天多出两小时计算,一年要多出多少天?这是在时间上;再从精神上算,简单点说吧,就连我们做的梦,都与学生有关。这种劳心劳神的付出,该怎么算?我们辛辛苦苦、呕心沥血培养出来的学生,有哪一个挣了工资先给老师送来了?又有几个学生家长孩子毕了业以后还想着来看望老师的?学生家长请客送礼,是在对老师施小恩小惠,也是对老师的不信任,我还真不稀罕他这个,甚至很反感。所以,我们这种付出是一种职业道德使然,是心甘情愿的,没想图一点回报,理当受人尊敬,你听懂了吗?”
此时两人已来到了楼上的卧室。听徐丽娜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何香果赶忙笑着说:“打住!徐老师,我错了!我在你徐老师面前讲道理,不等于在‘龙王爷面前卖水嘛’。快请坐吧,徐大小姐!想喝点什么?”
何香果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冷饮,徐丽娜摆摆手,说她月事来了,喝不了这么凉的东西。香果启开一瓶饮料,喝了一口。之后又问她热露露行不行,徐丽娜点点头。香果打开房门告诉外面的服务生煮两个热露露。她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丽娜,我正想找你呢。我家老熊来电话了,叫我把熊健送过去,他说他春节不回来了。”说完,她又喝了两口饮料,“这两天我就是心热,大概是胃里有火,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徐丽娜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明白了八九分,都是经历过男人的女人了,徐丽娜想香果这一定是因为长期没有男人爱事滋润的原因,故而体内肾火旺盛。这女人和男人一样,长期不做爱,体内的欲望得不到发泄,容易憋上火。
再想起上次熊家志的母亲心脏病突发他回来送葬的时候,对香果就特别冷淡,在家住了两宿,竟然都没碰香果。当时香果跟她哭诉的时候,她还劝她别胡思乱想,人家妈都死了,哪还有闲心跟你儿女情长床上闹腾的。联想到这些,徐丽娜也觉得有点不正常,再怎么忙,也得回来过年吧?就算你想有事办,人家还过节呢。但她还是安慰香果别疑神疑鬼的。
香果刚要再说什么,见服务生进来,就停住了。服务生给徐丽娜倒上饮料之后就出去了。香果接着说道:“丽娜,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感觉他那头肯定出问题了。”
何香果的表情非常严肃,语气又十分沉重。徐丽娜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她明白香果说的熊家志那里“有问题”是什么意思。熊家志会做出那种对不起香果的事?一个常年在外的男人要想把握住自己可能也真挺难的。男人都是闻见腥味儿就要偷嘴的猫。但就算他能做出来,也不会是认真的吧?熊家志到底会不会,她心里也没底。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香果,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替她着急。她手里端着的杯子来回转着,想以此来减轻心理上的紧张和焦虑。
“丽娜,正好你现在没事,替我看着酒店,我想明天就去,行吗?”
听香果这么一说,徐丽娜如释重负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行!你去吧。这里你就不用惦记了,我会天天在这儿的,保证没问题。”
何香果一看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就问徐丽娜想吃什么,徐丽娜赶忙站起来说,她不在这儿吃,她小姨夫今晚有事。她得去他家陪鲁佳妮。
“你小姨夫还没再婚?你小姨去世也有三四年了吧?”。
徐丽娜略一沉思,“有了,那时佳妮还在念小学呢。我小姨夫整天忙着赚钱供佳妮上学,性格又那么内向,哪能那么好找啊。”她用手指着何香果,微笑着说:“记着,有合适的主儿,可得想着点他!”又用手轻拍着香果的脸,“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这就走。再见!”
她回头看着香果,“你就放心地去吧,明天一早我就过来。祝你一路顺风!”
徐丽娜在何香果的酒店忙了一天,挺感慨的,觉得做生意也真是不容易,尤其是这饮食业。什么样的客人都有,素质高点的,说话还能客气些;否则,多难听的话都能听得到,多计较的人都能遇上,气得你心里骂他祖宗,脸上却得面带笑容。
就说晚上这桌吧,酒过三巡,客人要求把汤热一下,这已是热第三次了。当服务生把热好的汤端上去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什么这菠菜汤的叶子怎么越热越黑?简直是在放屁!如果越热越绿的话,那就不是什么新鲜蔬菜了,而是塑料制品,那种耐高温的塑料制品,而且还得是刚刚从泥里挖出来的。热一遍,等于洗一遍,肯定越热越干净,越热越绿。
可尽管如此,这个服务生非但不能顶嘴,还得毕恭毕敬地站在那儿连说“先生,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