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和玉儿看出形势大大的不妙,愣在那里,现在,金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怕她再打梅春儿,用身体护住她:“婶,我妈说了,女人在月子里是不能受气的,她还没到一个月呢,以后会做病的。”
美月一把推开他,不理他,来到门前,把门打开:“滚!”
梅春儿急了,快步往门前走,不小心把花盆架子带倒,幸被金子扶住,花盆架子是她跑了三个大商场挑选,然后亲自给母亲扛回来的,她一阵的心酸。她刚迈下三个楼梯,美月就把皮箱给扔了出来,正好砸在她的右脚上。
门被重重地关上,林梅春儿坐在台阶上,捂着疼得走不了路的右脚。她又听见门里的母亲哭着说:“我可怎么见人哪雨辰、金子,你们要开门干什么谁也不许理她。”她立刻站了起来拎过皮箱,右脚抬起,左脚跳着下了楼。
天已经黑了,下着毛毛细雨。她没有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拖鞋,看了看前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快到马路上时,玉儿在后面喊她:“等一等,大嫂,你要上哪儿”可是,她根本就听不见,玉儿来到了她的身旁,她木木地看了看玉儿。玉儿哭着弯腰替她把鞋换上:“大嫂。天都黑了,又下着雨,你上哪儿呀刚才我给你送鞋,你妈还把我骂了一通,你要是走了,我也不干了。”
除了苦笑,还能做些什么
皮箱在她的手中像是一块巨石,四个小轮子在地上滑动的声音涩涩的,还没有走出十几米远,她就觉得右脚在鞋里已经肿胀得使鞋有些紧,幸好她穿的是凉鞋,她弯下腰把鞋绊松了松。
她站在人行道上,前后看着,这条路,一头通往白云山处,那里比较偏僻,她想不出要是往那走应该找谁,另一头通往高尔基路,那里倒是离市中心很近,可她还是想不出应该到哪里。亲人都不管你了,那么别人还会怎么样是不是再也没有人管你她想到了于飞,却胆怯起来。在这停步犹豫的过程中,她觉得脚越来越疼,没有办法,她只好往高尔基路走。
脚疼得钻心,心却疼得更加厉害。她痛痛地想:母亲在她小时候常说,梅春儿、雨辰,你们谁听话,就给你们糖吃,那糖块大多时表面上被她所得,背地里母亲还是给雨辰一颗,还告诉他你要向妹妹学习,不要只顾淘气而忽略了学习哟!然后她会看着小哥俩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再不是的儿女也应该是儿女。想到这儿,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亲人跟上她。
雨越下越大,从毛毛雨变成了中雨,她全身湿透,长裙裹在身上,露出形销骨立的曲线。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郭良、孟浪、美月、书文、雨辰、叶琳……所有人的形象一一闪过,她烦躁得不得了,用手赶,却一个也赶不走。突然,她被脚下的一个小石子绊倒了,手中的皮箱歪向旁边,正好碰在合打一把雨伞的情侣的一人身上,那是女的,那个男的连忙帮女友检查,等发现一点事都没有后,还说:“走路小心点,碰坏了你赔得起吗”
女的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快走吧。”梅春儿坐在地上,眼泪“哗哗”涌出,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那对情侣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到她的身边,帮梅春儿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要到海景园小区于飞租的房子处。
孟浪开着车往梅家走,他心都要碎了,万万没有想到梅春儿在家中会有受到这样的待遇,想必他们知道了一切,埋怨女儿才做出这样狠心的事。
现在,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不再怪她。
等到了梅家门口,他却不想上去了,跟人家说什么他心里又惦记她。于是,他掏出手机挂了个电话。
里面传出美月暴怒的声音:“你打什么电话不知道!她死了!”
看来,今天那个不该再叫岳母的人也怪着他。可是,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呢
他恨上了他们。
孟浪不停地给梅春儿打手机,开始是她不接,后来,手机关了。
于飞租的房子在七楼,梅春儿拎着皮箱刚走到二楼,就再也上不去了。于飞接到她的电话,忙下楼接她,先把皮箱给她拎到楼上,回转身下楼来到她的身边,扶着她上了楼。灯光的照射下,林梅春儿非常的狼狈。她的脚上和衣服上沾满了泥水,两只眼睛空洞无光,吓得于飞不住地跟她说话,以为她精神上有了问题。
洗完澡换好干衣服的梅春儿被于飞搂在怀里。“你说吧,出了什么事我通知一下孟浪吧”
“我们已经离婚了。”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述说了一遍。
“谁都怪我,我连家都没有了。为什么他们当父母的这样对待我!连孟浪都没有这样凶神恶煞地对过我!我是受害者啊!我没有做过坏事呀!”
于飞一听,气得扯开大嗓门叫道:“你哪都别去,就住在我这里。就算你错了,这样的天气就把你往外赶,太不像话了。天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怎么对他们也没有用,一个比一个自私。”
第二天,于飞给梅春儿买来跌打药,在家陪着梅春儿,当她问起梅春儿将来有什么打算时,梅春儿茫然地摇了摇头,最后说:“我想尽快有个自己的家。”
这话让于飞很诧异,她以为梅春儿对爱情失望之余要找新男朋友作为心伤的抚慰。梅春儿说:“不是,我想有个自己住的地方,我不要租,一定要买。不管今后再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把我从自己家里赶出去。”
于飞明白了:与其说是爱情伤到了她,莫如说是亲情伤透了她。
接下来,梅春儿买下了于飞对面的空房子,三天里一切手续办妥。这是一套一室半一厅的新房子,顶层,屋顶倾斜着,那个半室还有个小天窗,从这里向外望去,能看到东海。
除了于飞,再也没有一个熟人知道林梅春儿就在大连。雨辰到《佳音》杂志社找过于飞,询问妹妹的踪迹,于飞强硬地说:“她从你家离开的那个晚上,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到深圳工作了,别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雨辰的眼睛竟然红了,他说:“你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
“你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机号打她的手机不就行了。”
“她的手机换了号码,她这是不想让我们再找到她。她走了已有十天了,我找遍了她可能联系的人,没有人知道。我妈病在家里,保姆走了,听说回孟家干了,我得天天照顾我妈。这样吧,要是以后她再跟你联系,你一定要把她的电话号码记下通知我。顺便告诉她,就说是我说的,我们全家都对不起她,我妈表面上嘴硬,实际上心里能不惦记她吗她走的第二天,我妈就病倒了。”
雨辰强忍着,最后还是流下了几滴泪水。于飞一见,心软了,她点了点头,当要冲口而出说出梅春儿的近况时,她想起了梅春儿说过的话:“千万别告诉我家我的电话号码和住址。只有不见他们,我的心才好受些。”雨辰离开杂志社时,说:“告诉我妹妹,我这个当大哥的不称职,以前只知道让她帮我,在她受难时却帮不上她。我以后会记住她告诉我的话,靠自己的本事吃饭。”
这是雨辰这几天最深切的感受,女朋友张欣一听他妹妹离了婚,不仅不安慰他,反而为自己算计上了:“你妹妹是怎么搞的吗我对我家的海口已经夸下,说你一定会拿到钱的,你让我今后怎么见人”
雨辰生气了:“现在我妹妹的事已经够让我心烦的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帮我找妹妹,还提什么钱不钱的事是发财重要还是我妹妹重要”张欣一直被他宠着,呵护着,一听他这么说,气得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后来托人带了口信,说不处了。
当于飞把雨辰的话转告给梅春儿时,她无动于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孟浪坐在他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前,一手按着桌子,一手拿着香烟。他从雨辰处得知了梅春儿到深圳的消息,也知道她换了手机号码。她做得这么绝,让所有的人都无法联系上,这让他心烦意乱,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着脾气。一个人时,一想到梅春儿,动不动就拿什么摔什么。叶琳看大儿子精神萎靡,冷言冷语地劝说,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那么个女人你值吗”这让孟浪不愿意回到父母家,他一个人住在桃花源小区,对着除了少了那么个人再没有一丝变化的家唉声叹气!
他让玉儿帮他买个相框,要装上梅春儿的照片。玉儿按照他的吩咐给他送到公司,他一看是个绛色的,气得批评她:“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不知道她喜欢的是紫色吗怎么你不买个紫色的”
玉儿委屈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我知道,可是哪有相框是紫色的除了这个色,就是木头本色的,还有白色的。”
“好了,别跟我妈说这事。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