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把尼桑车停在一边,走到大排档前坐下来,要了一份田螺,一份加了糖和生姜温热了的黄酒。
一口黄酒下去,胃才觉得暖暖的。
大排档上渐渐地聚来许多男女,一个个笑逐颜开地招呼着,点着自己喜欢的菜名,大有把这个夜晚吞噬进胃的气势。几个乞讨者,距离大排档十多米,聚集在一起说笑着,不时地瞟一下大排档上的食客。希望有人吃了一半,有事离开,那时乞讨者们就一拥而来,一边遭受着排档老板的谩骂,一边亢奋地抢食。
虽说饥饿,可胃口却不怎么好。孟浪努力把热的黄酒喝完,再要个红烧肉,一碗蛋汤,二两米饭。孟浪的筷子动都没动那碗红烧肉,付了账,就离开了。准确点说,孟浪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乞讨者们风一般地刮到刚才他坐的位置上,分抢着他残留下来的东西。大排档的老板大声斥责着乞讨者,连炒菜的厨师也提着铲刀出来砸乞讨者。可乞讨者们只要有食物,就能坦然地面对所有的诅咒和威胁。
孟浪站在光明的地方,看着乞讨者被骂被打,从没有过的一种情绪安然地布满他的心头。
他觉得自己本来就是这么一个卑鄙小人。
西装革履。
名贵手表。
手提电脑。
移动电话。
银行户头。
高级住宅。
豪华轿车。
本科以上学历。
这些都是当今社会最卑鄙一族人的基本标志。
孟浪把车开到城市广场上时,十点钟差六分。
虽说城市的高楼遮挡着从外面世界拐过来的冷风,可毕竟冬季已经到来,再怎么被明亮的灯光渲染的夜晚,都不会给人有处于温暖之中的感觉。
孟浪坐在车里,给谷大红打了个电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策划宣传部,上次谷大红从舒曼宁那里拿去的五千元钱至今还没有还来。谷大红是来跟孟浪借钱的,舒曼宁却多此一举地在孟浪拒绝了谷大红后,把自己的五千元钱借给了谷大红。
借据上写明一个月之后还,两个月都过去了,谷大红的人影都没有出现。
谷大红的食言是孟浪始料所及的。
孟浪想到谷大红与祁樱母亲的关系,就生出仇恨来。很难说得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但是,在黑夜中行驶,使孟浪的心理上平添出许多安全感来,至少自己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知道黑夜中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陷阱,知道黑夜的厉害。若是白昼,自然神经就不会紧张地防备,心态的放松,自在倒是自在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脚踏在陷阱上面,还觉得是踩在花岗岩般的厚实上,落得一个不知道怎么粉了身,碎了骨。
想到这里,孟浪不免叹了口气。若他这般,钻营于日子里的人,设置陷阱的人,都时刻提着心,吊着胆,反观那些芸芸众生,生命受制于人的人,还讲什么生命的安全
不想了,不去想了。
凡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还是先打电话给谷大红再说。
电话里传来的是电信局设置了的小姐模式的工作术语。
“您拨打的电话现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反复的听了小姐几遍职业口吻,孟浪对着小姐的解释,恨恨地骂了句“狗日的”,皱着眉头,想这狗日的谷大红死哪里去了会不会又给他的干妈上补习课去了
问问祁樱,大概知道。
祁樱说话的声音,要比孟浪从前感受到的温柔得多。
不过祁樱说,谷大红的干妈现在正和她坐在一起,谈好莱坞电影昵。
在孟浪将要结束与祁樱的通话时,祁樱问孟浪明天是否有时间到她家去一趟,特地说明是晚上。孟浪不知道是各应还是拒绝。在做回答祁樱的邀请前,孟浪问有什么事情祁樱说,邀请孟浪去看看她妈的胸脯,说她妈今天下午对她提起,要买几只飘逸集团公司生产的爱尔牌胸罩。孟浪一听是这么回事情,当即回答说他对祁樱母亲的乳不感兴趣,让祁樱自己去飘逸商场上去看看,需要多少只米米罩,就去商场服务总台说一声,拿走就是了。他会关照商场,把胸罩打到他所在部门的宣传费用账目里去的。
祁樱在电话里笑了起来。
“笑什么”孟浪也觉得他处理的办法有点滑稽。
“还有什么可以打入宣传费用开支里面”祁樱问。
“你没有看到报纸上说,安徽一位局长连嫖娼花的钞票都回单位能报销,胸罩算什么”
“我妈的乳还坚挺着呢。”祁樱没正经地开着玩笑。
“有没有乳汁”孟浪索性也没正经地说下去。
“你要喝”
“我早就断奶了。”
“那你问这干什么”
“你的干哥哥会要喝的。”
“麦婕打电话给你没有”
“她来吉陵了”
“打电话给我了。”
“你不是说她不想连累我吗”
“可她提起过迟早要把钱还你的。”
“随便。”
“这么大方,是不是动她的脑筋”
“凭什么”
“麦婕很风骚的。”
“比你风骚吗”
“不和你瞎说了。”
“再见!”
这次孟浪没等祁樱说再见,就把电话挂了。
孟浪不情愿地把电话打给陈见明,还没听到陈见明说话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妈的,孟浪让自己的耳朵远离了电话,使劲用鼻子嗅嗅,差不多从嘈杂声音里面嗅出白粉的味道来。
“怎么不说话孟浪,是不是又和女人纠缠在一起”陈见明在电话里大喊大叫着。
“今天看到谷大红了吗”孟浪看了一下手机,神色中夹着蔑视。
“妈的,你找谷大红干什么”
“有事。”
“什么时候又成了谷大红的哥们了”
“看见没看见”
“下午他的老家来人,三点钟就离开了学校,后来再没有见他。”
“后来谷大红没回学校”
“我是三点一刻离开学校的,不知道。”
“你还抽”
“好东西啊,世界上要找出比金钱美女权力更好的东西,除了它,再没有了,可惜你没那个魄力。”
“别死无葬身之地。”
“那才是死的最高境界。”
“是不是又抽了”
“俗俗俗俗,该说飘,飘扬的飘,飘飞的飘。”
颠覆的生活。
疯狂的世界。
龌龊的社会。
卑鄙的我。
没有找到谷大红,孟浪扫兴地回到望景公寓。孟浪站在屋子里,忽然发疯似地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扔在地上。赤裸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毕竟是冬季了,没需要多长时间,孟浪冻得浑身发僵。他还是不想穿衣服,铆足劲,双掌拍打着屁股,打到自己受不了了,才住手。走进洗澡间,打开淋浴器,热水从头上洒下来时,孟浪可能想到了什么,走出水注,对着镜子,掉转了身子,看看被打了发红的屁股。
孟浪想起了中国菜系里的一道菜,用竹板不停地抽打猪的臀部,待到那里发红,再用刀把那块肉割下来,烧了吃。孟浪退回热水范围内,蹶着屁股,让热水冲洗着,尔后,用手掌摹仿着刀,在屁股上割了几下,另一只手把那块虚无的肉拿过来,切成块,按照烹饪的程序,做了一遍。
好吃,真是好吃。
孟浪朵颐大快。
孟浪光着身子,躲在被窝里面,计算着自己手里有多少钱。
十四万人民币。
一万美元。
财务部送来的账号上的八万元钱,在没有摸清底细前,还不能算在自己的名下。这笔钱在上海的浦东可以买一套平民住宅。
孟浪躺下来,手碰到了裤裆里那玩艺,不免想起以前总是一边给祁樱打电话,一边自慰。这样的规矩直至遇到舒曼宁才算破了金身。妈的,现在连舒曼宁都已经怀过一次身孕了,祁樱也说了拜拜了。
“天上浮云如白云,斯须变幻如苍狗。”
即使是有攻城略地之能耐,现如今,落得无城无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