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吧”,孟浪又续上一根烟,“前两天在法庭上,虽然我跟老马做了一件看似正确的事儿,可实际上,我们都是错的。因为我们一直都在报复夏雨。当然了,也可以这样说,虽然我们公报私仇,可从法律上讲,我们是正义的。道理就是这样,正过来有正过来的道理,反过去又有反过去的道理。要不怎么能叫道理呢。呵呵,其实谁不知道谁?!这里面最坏的就数我和老马,可是没办法,报纸上说我们是对的那我们就是对的,良心上受点儿谴责有个屁用?!道德上对一百次也不如在法律上错一次来得痛快,更何况,道德跟法律根本就没什么对锚之分,它们搅和在一块儿,哪个大哪个说了算。”
“你说话真实在,那你说哪个大?”
“当然法律大了”,孟浪说,“道德涵盖的方面太过抽象,不如法律来得具体。一个事物一旦具体起来,就有了杀伤力。”
“你倾向于哪个?”蜜水问孟浪,“道德?还是法律?”
“看情况”,孟浪笑笑,“为了维护正义,我可以委屈道德,譬如刚才说的法庭上的事儿。可如果不牵扯政治和经济,法律管不着,那我肯定选择维护道德,譬如,为了让陈妙姗快乐。我可以得罪她的家人。当然了”,孟浪又说,“这里面也包含了比较自私的一方面,这是个根本——因为我喜欢陈妙姗。”
“真应该早认识你”,蜜水喝一口啤酒润一下嘴唇,然后又舔一下。
“为什么?”孟浪问。
“勇敢、真诚,还有,机智、思维敏捷、能言善辩。”
“就因为这个?”
“是啊!”
“这几个方面狼三都比我厉害,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有机会你真应该深入虎穴,跟他来个正面接触。”孟浪开玩笑道。
“出去走走吧”,蜜水提议,“这里太吵,心里感觉很累。”
“没问题。”
陈妙姗跟佳宜去了半道红。
走出酒吧,孟浪给陈妙姗打了电话,告诉她他一小时后在浙江饭店门口等她。
“你怎么不去接她”,孟浪放下电话,蜜水问他。“今天没开车”,他说,“她一会儿打车过来,她想学习独立,这是她自己说的。”
“你很宠她,对吗?”
“应该是吧”,孟浪点点头,“不过,我更尊重她,我想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而不是简单的因为爱情去生活。”
“爱情是什么?谁知道呢?”蜜水自言自语地走在前面。
“爱情是根绳子”,孟浪追上来,“它使相爱的人们相互纠缠,可如果断了,那它就是刀子,快刀斩乱麻,爱情也许就会相互伤害。”
“幸亏没有爱情。”
“这只是你一相情愿的悲观情结”,孟浪说,“其实爱情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咱们往往把它想象得过于复杂,所以才感觉难以下手,这就是现代人的悲剧——不满足于现状,非得弄得轰轰烈烈,好像只有这样,爱情才有意义。其实不然,爱情是放在兜里的一颗炸弹,只要不相互挤压、践踏,它就永远不会爆炸……”
“可她随时也会爆炸,不是吗?”
“没错儿,所以说,很多人说爱情也是残酷的。”
“真麻烦,怎么找个合适的人就那么难呢?”蜜水停下来,转身看着孟浪。幽幽的路灯下,她的眼睛扑朔迷离,煞是好看。
“当所有的人开始相爱,这个世界就是彩色的”,孟浪说,“街灯,是昏黄的,下面紧紧相拥的人,在夜色褪尽之后,就会变得灿烂。其实这只是相对的,这是错觉。真的,人的一生就像一片田野,爱情也是,不论它是茂盛还是荒芜,这完全取决于人的态度。你看,这个世界是彩色的,可是微笑,它只有一种颜色,它永远都是单色的。其实这就够了,不要奢求你的爱情会照亮什么,它没那么伟大,甚至不如长久地保持一个舒心的微笑来得高尚……”
“微笑?”
“对,微笑着面对彩色的人生,跟自己的心情谈一次恋爱,试试能不能让自己开心。”
“我发现你是自恋狂哎——”蜜水惊叹。
“那当然!”孟浪笑笑,在一节台阶上停下,“这曾经是我以前的高度”,他连上两节台阶,“这是现在的高度,而那是爱情的高度”,孟浪指指刚才跨过的那节台阶,“一个人在胜任爱情角色之后才能善待爱情,也就是说,他只有站在比爱情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爱情的全部。
爱情有开心和不开心,有谁愿意像我这样,随时都敢于拿出勇气来面对爱情的不如意呢?我觉得很少。可是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么,爱情肯定将会是个负担。你别看有些人盲目地相爱了一辈子。那种盲目,多消极啊。”
“我也看看!”蜜水跳上台阶,唰地一下子连上两节台阶,“哎哟——”蜜水突然蹲坐在地上。
“怎么了?”孟浪赶紧扶住她。
“断了”,蜜水沮丧地脱下高跟鞋。原来,鞋跟掉了。
“奶奶个球的,什么破鞋?!”孟浪破口大骂。
“那只能光脚走路了”,蜜水拎着一只皮鞋,颤巍巍地站起来。
“把那只鞋也脱了”,孟浪说,“两边高度相差这么多,怎么走?”
“我先试试”,蜜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两步。
“慢点儿!”孟浪在旁边护驾。
“哎哟——”,又是一声惨叫,蜜水身体一斜,正好倒在孟浪怀里。
“孟浪——”
坏了,就在这时,孟浪看到陈妙姗正在马路对过儿喊他。
惨了,他想,又是难逃的一劫……
他领略了被人吃醋的难受的滋味。
陈妙姗什么也没说。直接拦车回了家。把他和蜜水扔在路上。
蜜水歉意地看着孟浪,不停地说对不起。他能怎样?只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看着陈妙姗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孟浪并没急着追上去。
他先把蜜水送回了家。然后才打车回去。
陈妙姗有个习惯。生气的时候,别人都是吃不下东西,而她不然。开门时,她正一手举着一只面包闷头狂吃——左手是椰蓉的,右手是朱古力的。
孟浪在她旁边坐下。她的脸上满是委屈。
“我不是来道歉的”,孟浪夺过一只面包,“蜜水的鞋跟儿掉了……”
“我不听!”陈妙姗打断他,捂着耳朵跑进屋。孟浪关上电视。追进去。
“如果你在路上走着走着突然鞋跟儿掉了。刚好这时候有个陌生人经过,人家一片好意扶了你一吧,你说我该不该吃醋?”孟浪给她打比方。
“谁说你们陌生啦?”陈妙姗转过脸,嘴里,面包塞得满满的。
“喷我一脸渣儿!”孟浪把那只面包也夺过来。
“给我!”陈妙姗气愤地盯着孟浪,“给我,拿来!”她一使劲。又给夺了回去。
“那好”。孟浪叹口气.“等你吃饱喝足,心平气和了,咱再说。”
“哼!我心不会平,气也不会和的,你就死心吧!”说着,陈妙姗抬起屁股,又跑回到客厅,重又打开电视。
“去死!”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无聊的电视连续剧,女主人公正在唾骂身边的男人。
“去死!”陈妙姗学那个女人。
“想得美!”孟浪站起来,“你他妈说我到底哪儿错了?我看你纯粹没事儿找抽。得了,你愿怎样怎样,我他妈天天累得跟头病驴似的,我才没劲儿跟你别扭呢。”
“哼!那你先把话说清楚,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抱她了。为什么又抱了?”陈妙姗看孟浪站起来,一把把他拽倒。
“我哪儿抱她了?”孟浪扭转身体,坐正,“你怎么不讲理呢,我不是跟你说她鞋跟儿断了,站不住了么?我扶她一下也不行啊?难道我要看着她摔倒?”
“甭找借口!”陈妙姗扔掉手里的小不点儿面包,面包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墙角的垃圾桶里,“看人家漂亮就想抱吧?”
“你有没有正文儿?!再这样我可走了!”孟浪起身拿起车钥匙。
“随便!”陈妙姗只顾着调台,根本就没空儿搭理他。
“我真走了!”孟浪拉开门。
“走啊!”陈妙姗过来把他推出门,哐一声,又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