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开始怀疑今天的一切,他觉得巧合都不太可信。
“你喝多了”,孟浪说。
“没多!”叶媚儿说。叼着香烟恶狠狠地啄了一口,然后掐灭。看样子很老道,应该有三年以上的烟龄了,不简单!
“没事儿,我跟你开个玩笑。真的,别当真。你肯定没被女孩儿耍过。哈哈。我说的没错儿吧!”她扑哧一声乐了。
“乐什么乐?傻逼!”
“你才傻逼呢!”她突地站起来,抄起一个酒瓶子,假装要砸孟浪。
“给”。孟浪说,“我这边儿脑袋比较迟钝,不会觉得疼。”他斜过身子,假不假真不真的侧过左边脑袋给她。
叶媚儿愣了一下。半晌。把酒瓶放下。然后坐下。
“你还真像外面谣传的那样,天不怕地不怕。”
“你以为呢!”孟浪说,“你以为牛逼都是吹出来的”
“那是哪儿来的”
“K,那是你身上长的呗!”孟浪顺势把话柄甩过去,好让叶媚儿难堪。可她并没像孟浪想象的那样恼羞成怒。反而却笑得花枝招展。
“没想到快毕业的时候才认识你。真的。你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讨人喜欢。我很开心。很高兴认识你”,说着,叶媚儿竟强忍着笑,横跨桌子,伸过一只手来。
孟浪赶紧伸手接住。随即又从嘴里冒出一句很雷的话:“我可找到你了,同志!那个……你的处女阵地还在么”孟浪模仿地下党员接头那样,紧紧攥住她的手。
“哈哈哈哈……”她不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的脸红,反而还发出一连串的狂笑,“你可太逗了”。
半夜,雨水凉了很多。
地上湿漉漉的。伞里面也湿漉漉的。
四周很静。
树叶和路灯仿佛得了淋病,焉不啦叽地耷拉着脑袋,在有风的地方晃动着,晃过孟浪的眼睛。
出租车在水上行走。
脑子里空荡荡的。肚子里剩下的,都是酒精。
“还有味儿么”孟浪冲叶媚儿呼出一口气,问道。
“本来就没味儿”,她说,“嘻嘻,别动,让我靠一会儿。”她斜着脑袋,扳过孟浪的肩膀,软软地趴下来。头发搔得脸皮痒痒的,孟浪拿手挠挠,砸咂嘴,更要命的是,这女子偏偏也就会靠,一头枕在了孟浪腿根处男人“牛牛”的上面。立时,那“牛牛”受了外界刺激,果然牛气起来了。为了分散注意力,让牛牛迅速疲软下去,孟浪只好望着窗外。
路上的行人早已走散。
街道两旁的店子门窗紧闭,弯弯曲曲地“之”字排开。
会飞和不会飞的都回家睡觉了。
而此时,孟浪,一个美院即将毕业的孩子,正假装深沉地遣送一只诱他下水把她捞上来的馋嘴小花猫,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但似乎她很珍惜,怕说多了话声音就不会悦耳了,最好的佐证就是,此时她哑了。
孟浪不知道人活着为什么要说话。也许只是寂寞——
“其实我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她说。
“少来!少她妈跟我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说。“真的,我真没开玩笑。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救我,才会认识我。英雄救美,但我不得给你一个救美的机会嘛,嘻嘻。”
她的表情认真得有些不近情理。看样子还真不像是装出来的。或许也应了网上流传已久的那句话:装B装的很圆!
“你她妈有病!”孟浪说。说完起身要走。
她拽住孟浪。
她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孟浪不喜欢。但是无法拒绝。就像榻上有一个女人,你可以不喜欢,但绝对没人相信你不想干。
“今天是我爸我妈的结婚纪念日。”叶媚儿说。
“可他们都死了。我只想在痛苦的时候开心一点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妈已经死了2年了。我妈死的时候跟我说我爸身体不好要我照顾他。可他过年的时候也死了,你知道吗!我不想让别人可怜我。我只想在痛苦的时候,开开心心地活着。我想活着,你知道吗!我想让自己活得开心点儿——”她急得都快哭了,浑身发抖。孟浪心头一软,赶紧扶她坐下。
K,孟浪在心里说:我最见不得弱女子梨花带雨!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别哭,你可千万别哭……”孟浪伸手握住她纤细的手。她抽出去。揉揉眼睛。幽幽地看着他。
“小姐,有蜡烛么”孟浪问服务员。
服务员抱歉地摇摇头。
“等我一下”,孟浪说。说完,快步跑出餐馆,转来转去,找了好几条街,最后,在一家小杂货店买到了两根红色的蜡烛。
孟浪抖抖身上的雨水。把外衣脱下,把蜡烛点上。
“能关一下灯么”孟浪问服务员,“一会儿就好”。
整个饭馆只剩他们一桌,小姐犹豫了一下。走到门口。把灯给关了。
“闭眼!”孟浪说,“在心里默念,告诉你爸你妈你会幸福”。
叶媚儿乖乖地闭上眼。
“好了”,孟浪说,“再祝你爸你妈新婚快乐!”孟浪举起杯子,跟她的杯子碰在一块儿,仰脖儿,一饮而尽。
灯光亮起来。
叶媚儿的眼睛潮潮的。孟浪吹灭蜡烛,心里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是怎么了,鼻头酸酸的。K,有没有搞错,不是泡美女嘛,怎么搞成了这样?
“吃了它l”孟浪从盘子里夹出一片生姜搁在她碗里,“听说这玩意儿吃多了,人就不会哭了”。
“你把这个吃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哭”,她递给孟浪一根蜡烛。
孟浪看了她一眼。
反正你想跟我开玩笑那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玩到底,我想,你总不至于真让我吃吧!孟浪想。
“吃啊I”看孟浪在犹豫,叶媚儿说。
“这玩意儿可是有机化合物,成分跟尿素和大便差不多,你不会真让我吃吧”
“当然真让你吃啦!”
“那好吧”,孟浪说,“既然你恩将仇报,但美女的愿望通常是不被绅士违背的,那……我就吃一回屎给你瞧瞧”。
说完,孟浪一口咬掉了蜡烛的半截屁股。
叶媚儿肯定没想到孟浪会来真的。哈哈。看她那样儿急的。手忙脚乱地赶紧给孟浪倒啤酒,让他漱口。
“我C!什么味儿……呸——”用了整整两杯啤酒也没漱干净。
“他妈的”,孟浪说,“全他妈沾牙上了。赶紧给我倒杯水。热一点儿的。老子融了它——”
“哈哈哈哈……”叶媚儿笑,“你怎么真吃傻瓜!”
孟浪吐了吐舌头。“我他妈哪儿知道!鬼使神差……”
孟浪坐在那个飘雨的窗口抽了根烟。
叶媚儿的房间不大。两张榻、两张画板、一张写字台、一台电脑和一个塑料鞋架。
靠窗的角落里,孟浪的屁股下,是一把破沙发。
“别动”,叶媚儿说,“就这个角度。保持。我给你画张画”。
说着,她抄起木炭笔,在画板前忙了起来。
她属于那种动作幅度特别大的类型。记得大一上静物素描的时候,有一回有个代课的秃顶老头儿说,有些同学画画的时候,表现得像头骡子,摇头摆尾甩蹄子,甩胳膊甩腿儿的,好像在跟画板拔河,看那劲头,似乎要从虚空中牵出一头驴来。
他说这种人一般不适合静物速写,因为他们通过动作表现出来的画风是非常活跃的,反应到纸上,自然,空间的跨度就会大一些。
这是对事实的一种伤害,他说,也是对真理的一种扭曲。
虽然这种说法不完全准确,但是,看叶媚儿画画那姿势,孟浪还是怕她把他当成虚空中的那头驴子。牵出来。
“好了么”孟浪说,“靠,你画个画怎么比人便秘时拉屎的时间都长?两只烟都抽完了。”他晃晃手里的空盒子。
“去你的!马上!”最后一笔好像是拿刀子刻上去的。看那劲道儿,没准儿画板明天就得下岗。
“不错啊”,孟浪恭维着说,“功力很深。就是脸上的阴影打厚了。”
叶媚儿咧嘴笑笑,“给我也画一张吧!”
“好的”,孟浪说,“过去坐好,给你来个重彩。”其实他并不喜欢画人。
孟浪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也不愿意把人的轮廓完整地画出来。可能跟性格有关,他想,任何事物的精神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他们的身形,在他脑子里,只需要一个局部。
昏黄的灯下,叶媚儿的眼神影影绰绰,脸上泛着红润——可能因为先前喝多了酒,额头涔着汗珠,头发低垂,面容羞涩而矜持。
这跟酒桌上的她判若两人。
她是跟孟浪一样的人,孟浪断言,她跟他说话的口气很像,虽然她的声音那么好听,而他的却像是一个糙老头儿……
如今她满面绯红,艳若桃花,秋波流转,顾盼生辉,香汗微熏,娇态媚惑,是不是可以……爽一次?【孟浪看的一本书上说这个时候的女人,只要男人一攻击就能得手的。】
“还差多少”她打断孟浪YY的思考。
“再等一下。很快!”……不慌不忙地在纸上框出一片蓝天,铺上一块绿色草皮,在花瓣的露珠上炫出几束阳光,然后,在画的左边签上名字,再在右边写上破裂的两个大字——青春。
“好了”,……说。
“啊——你你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