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卫生间被白炽灯照的透亮,水声哗哗响,气氛一霎凝滞。
蒲娇往龙头上一拍,关掉水。
她冷冷淡淡的看向她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读大学怎么啦?未来路长着呢,你们少瞧不起人。”
她们被她这样盯着,特别尴尬。这才惊觉,刚才说话不过脑子,这儿还有个蒲娇,不是熟人。
而且瞧这护短的架势,和那帅哥关系挺不一般。
俩人讪讪的笑了下,张张口,愣没吐出反驳的话。
张婉也被搞得有点难堪,让她俩先回去唱歌。等到她们走出去,她解释,“娇娇,我朋友没有恶意,你别和她们计较。”
蒲娇脸色缓和了点,“阿旭又不是考不上大学,她们说话太气人了呀。”
张婉去拉她的手,“我知道,我也没觉得阿旭比不上谁,他做什么都很厉害的,你不要生气了嘛,行不行?”
她在跟她撒娇。
蒲娇心软,“这么嗲,真受不了。答应你了,不生气。”
张婉在她肩头蹭了蹭,“你最好了。”
蒲娇笑了下,思绪一闪,很快笑不出来,轻声问,“你真的喜欢阿旭啊?”
张婉脸又红了,低低头,“嗯”了声。
蒲娇默了默,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那你藏得挺深呀,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娇娇。”
“我没好意思告诉你,反正……反正我也没指望阿旭喜欢我。”张婉害羞,声音小。
蒲娇没说话,她没想好怎么接,心口涨涨的,发堵。
张婉只顾着忐忑不安,没发觉她的异常,跟她打商量,“娇娇,这事你千万别告诉阿旭,替我保密。”
蒲娇点头,“嗯。”
张婉终于露出喜色,“谢谢。”
俩人回包房,到了门口,蒲娇手握在把手上,转身,“婉婉,问你个问题,要是……”
戛然而止,问不下去了。
张婉疑惑,“要是什么?”
她有点颓,“算了,没什么。”
把手一拧,推开门,里面歌声缭绕。
钟旭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望过来。
蒲娇对上他目光,怔了怔,移开视线。她径自走向茶几,操起一瓶啤酒,走向点歌台。
钟旭拧了拧眉头。
唱到十点半就散场了,因为刚才那事,几个人都不自在,都没啥心情了。
张婉和张辛今晚住同学家,把她们送上出租,钟旭才推了自行车出来。
她侧身坐上去,抓住他衣服。
钟旭低头看了眼她手,掌着龙头,脚踩踏板,车子拐了个弯,直直汇入车流。
出了城区,钟旭腾出一只手把前面车框里的手电筒打开,一束光照亮前路,自行车顺着光开出去。
八月末的乡村夜晚,吹着凉风,路边竹林“沙沙”作响。
蒲娇盯着钟旭背影出神,她现在情绪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娇娇。”
蒲娇吓了一跳,心脏抖了一抖。
钟旭钟旭减慢速度,“你不高兴?”
蒲娇不承认,“没有。”
他回头,“发生什么事了吗?”
蒲娇:“没有呀。”
钟旭沉默,扭回头,脚下用力蹬。前面是一段下坡路,他没减速,“抱紧我。”
蒲娇手穿过他的腰。
“阿旭,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她突然问他。
这下轮到钟旭情绪复杂了,他没有回答她。
蒲娇也没追问,好像就只是一时兴起,这么随口一问,答案对她可有可无。
回到铁铺,蒲娇松开手,跳下车。
后座一轻,钟旭心却一沉。
进了院子,他把自行车靠在榕树底,又叫她,“娇娇。”
她停下来,表情隐藏在黑暗中,“嗯?”
他深深的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没有标准,如果是我喜欢的女生,我光看着她就觉得高兴,控制不住对她好,无论做什么都愿意。”
他向她走过去,“等我攒够钱,她在哪,我就去哪。”
蒲娇呆在原地,她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不太可能。
毕竟……
唉。
蒲娇去庆大报道的前一天,钟旭回到家。
已是晚上,饭桌上,郭琼不时叮嘱蒲娇,她时而点头,时而说一声“知道了”,心不在焉。
吃过饭,便早早睡觉去了。
钟旭陪大人们坐了会,聊了几句,才回屋。他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勺后,若有所思。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从那晚过后,蒲娇有点躲他,都不那么爱找他聊天了。
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
把她吓着了?
他没说得那么明白吧。
这晚钟旭睡得迟,睁眼到凌晨两三点,看时间不睡不行了,长长叹了口气,才闭上眼睛。
天将亮,六点不到,他便醒了,精神倒是好得很。
九月已经过了酷暑时节,还是个阴天,不冷不热的,天气特别舒爽。
离家前,郭琼再次嘱咐蒲娇,“到了大学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就给家里打电话,别饿了肚子。”
这话已经听过无数遍了,蒲娇知道妈妈担心她不能照顾好自己,安慰,“不会的,我适应能力挺强,也能和宿舍同学处的好,放心吧。”
郭琼笑了一笑,又说,“还有,虽然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但是妈妈不希望你这么早就谈恋爱,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啊。交男朋友,可以等到工作了再考虑。”
蒲娇下意识看了钟旭一眼,敷衍,“我心里有数,妈,时间不早了,我们走了啊。”
郭琼见差不多了,就不再继续啰嗦,点了点头,笑着对钟旭说,“阿旭,今天就麻烦你送娇娇去学校报道了。”
钟旭笑说,“没事,不麻烦的。”
他顺手拿过蒲娇的行李箱和行李袋,对蒲娇说,“走吧。”
蒲娇手中一空,行李袋里只有几套衣服,她原本想自己拎,可既然他全都拿过去了,肯定不会答应。
在某些方面,他挺大男子主义。
她抿抿嘴,跟上他。
就他们俩人,最开始张婉打算和蒲娇一块去报道,后来临时有变,张辛走时,她跟着提前去了城里。
钟旭喜欢这种安排,他巴不得和蒲娇单独相处。
车票是昨天就定好的,七点十五出发。
坐上车,蒲娇从包里掏出耳机,递了一只给钟旭,“听歌吗?”
钟旭在自己摇头前改变主意,接过来,塞进耳朵。
蒲娇插上耳机,打开音乐,点了循环播放。
她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闭上眼睛。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平稳的向前开,蒲娇没多久就睡着了。
其实昨晚,她也失眠了。
因为钟旭。
她最近不爱找他说话,也有原因,她心虚。
听了他那一番话的晚上,她毫无理智的想了许多,给自己加了不少不知道算不算自作多情的戏。
然后,做了一个羞耻的梦。
蒲娇梦见和钟旭接吻。
他们在雨中忘情拥吻,心跳加速的刺激感,梦醒后更清晰。
蒲娇被这个梦吓坏了,第二天几乎落荒而逃,连直视钟旭的勇气都没有。
惊慌的同时,她那不甚明了的少女情愫顿时明朗了。蒲娇一清二楚意识到,自己大概喜欢上他了。
她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他的户口也没有迁进蒲家。
如果他也喜欢她,哪怕家里闹翻天,也不管亲戚和旁人的闲言碎语,只要他愿意,她就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怕就怕,全是她一厢情愿,他压根没那意思,那就成了大笑话。
至于张婉……
蒲娇现在才知道她的心思,可却……顾及不了那么多……
只要钟旭没谈女朋友,她喜欢他便合情合理,不算犯规……
这些天,蒲娇想入非非着,倍感煎熬着。
她不主动找他聊天,不是不想,是不敢。
为自己这一腔不纯洁的心思。
昨晚见到他,她特没出息,心脏剧烈跳动着,像要蹦出来了一样。
她表面假装镇定,实际上握筷都颤抖,多亏了奶奶往她碗里夹菜,否则她准得露馅。
拿早起早睡当借口躲开,其实她失眠一整晚,翻来覆去煎饼子似的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他,怎么都挥不走。
这会儿困劲大,他就坐在身旁,她反而睡得无知无觉,脑袋直往车窗上磕,也不嫌疼。
钟旭看得眉头直皱,到底没忍住,坐低了些,掌住她脑袋,轻轻按到肩头上。
蒲娇意识瞬间清醒,要坐起来。
钟旭手没放开,压低声音,“就这样睡吧。”
她吸了口气,鼻尖全是他味道,心里想:你这样我还怎么睡得着?
却没再动作,乖乖闭上眼睛。
耳机里传来薛之谦的歌声,“夜深人静那是爱情,偷偷的控制着我的心……”
她的一颗心,真的被控制了呢。
到站,一下车,就有校车迎新。
庆大历史悠久,校内都是老树,盘根错节,郁郁葱葱。
要是平时,这样的环境十分静谧,说不出的舒心。
今天难得热闹,车喇叭声、行李箱轮子轱辘声、交谈声,混合着,此起彼伏,惊飞了树上的鸟儿。
相比于其他新生的兴奋,蒲娇明显没啥多余情绪。按照流程交费报道后,她领到了贴着门牌号的宿舍钥匙。
走出队伍,蒲娇寻找钟旭。
他在报道厅休息区的角落,笔笔直直的站着,不时有女生向他投去目光。
他倒平静,无知无觉。
蒲娇心情稍稍好了点,轻笑一声。
钟旭看过来,露出笑。
俩人同时走向对方,走近了,他问,“刚才笑什么?”
蒲娇说,“好多女生看你。”
“是吗?”钟旭一本正经,“没注意。”
蒲娇好笑,压低声音,“那你瞧瞧,左边,穿绿裙子那个长得还挺漂亮。”
钟旭没理她。
她拿手臂碰他,“你看一眼呗。”
被她挨着的皮肤一片灼热,他顿了下,转移话题,“现在去宿舍?”
蒲娇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嗯,六楼呢,我有点头大。”
他笑了一笑,“走吧,就当锻炼身体。”
去宿舍之前,先去买了棉絮被条。
他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拎刚买的床上物,一口气上六楼,都不带喘的。
光是行李箱就挺重,郭琼硬在里面塞了超大瓶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还有一大袋苹果,怎么也得有五六十斤。
蒲娇惊叹,臂力惊人。
寝室在走廊尽头,门开着,他们一走进去,里面的声音停下来,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蒲娇微笑,打招呼,“嗨。”
每个人都笑,打完招呼后各忙各的,没有多的交谈。
四张床,还剩一张下铺空着。
钟旭去阳台转了一圈,进来时手里多了一张抹布,把灰掸干净,有条不紊铺床。
蒲娇套被罩犯了难,她不太会,动作笨拙。
钟旭伸手,“我来吧。”
她诧异,“你会?”
他“嗯”了一声。
他驾轻就熟,一会就弄好了。
她夸奖,“你真厉害。”
他笑了一声,“蚊帐给我。”
她拿出蚊帐给他,钟旭三两下就系上了,把帐子两边撩开,夹子定住。
拍了拍手,在床上坐下来,看她收拾行李。
她蹲在地上,t恤短,腰间露出一截白皙。又白又细,不盈一握。
钟旭目光定定,一热,慌忙别开。脑海中却不断浮现着这一幕,口干舌燥,不觉喉咙一咽。
大概半小时,蒲娇整理完,把空箱子往床底一塞,松口气。
终于忙好了,报道累死人。
她挨着钟旭坐下,他拿过桌上的水,拧松,递给她。
蒲娇喝了口,也没盖瓶盖,递回去。
他愣了下,仰头喝了小半瓶,嗓子舒服了些。
蒲娇笑,“你渴坏了?”
他声音还是有点涩,“还好。”
蒲娇说,“今天你辛苦了,谢了啊。”
钟旭侧头,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我俩还说谢?”
她把瓶盖给他,眯起眼睛,“我就随口一说,意思一下呗……”
钟旭:“……”
其他人陆陆续续走了,现在宿舍只有一个女生,戴着圆框眼镜,看上去文文静静的,一身卷气。
她正在慢吞吞套被条。显然,也是个生手,半天没套好,往床上一摔。
钟旭眼睛都没往那边瞧。
蒲娇犹豫了下,走过去,“我给你搭把手。”
女生眼一亮,“行啊,那谢谢你啦。”
她把棉絮一个角一个角塞进被套,蒲娇捏住角固定住,方法虽然笨,两人一合力还是轻轻松松搞定了。
她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说了一声谢谢。
蒲娇笑起来,“别客气呀,你一个人来报道?”
女生点头。
蒲娇竖拇指,“厉害。”
女生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厉害啥?还不是因为我爸妈工作忙,没时间送我。”
她朝钟旭的方向瞥了眼,话到了嘴边没问,毕竟还不熟悉,“我叫赵理想,你叫什么名字?”
蒲娇忍着没笑,“蒲娇。”
赵理想说,“你想笑就笑吧,我都习惯了。诶,我名字有这么搞笑吗?”
蒲娇乐了,“是挺逗的,你从小到大没少被别人问理想是什么吧?”
赵理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颇有点一见如故的架势。
直到蒲娇手机铃声响起,才停止交谈。
她手机在床上,钟旭去拿,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字,目光一顿。
蒲娇问,“谁呀?是不是我妈。”
“不是。”他递过去。
蒲娇接过来一看,弯唇,“在扬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笑意愈浓,“好呀。”
她挂掉电话,对钟旭说,“阿旭,我们走吧,在扬哥请我们吃饭。”
钟旭默了几秒,听不出什么情绪,“嗯。”
蒲娇隐隐觉得他有点不高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自己想多了。
她跟赵理想道了别,和钟旭一块下楼,往食堂走。
远远的就看见周在扬,他一身正装,白衬衫黑西裤黑皮鞋,身姿挺拔。
张婉站在他旁边,朝他们招手。蒲娇也招了招手,走过去。
蒲娇:“在扬哥。”
周在扬笑得很温柔,“报道累不累?”
蒲娇说,“还好,阿旭在,大部分事情都是他帮我做的。”
周在扬愣了愣,说,“那也不太方便吧,你们第一次到学校,什么都不熟,本来我应该带你去报道。只是今天上午公司有个提案,挺重要的客户,我走不开,实在不好意思。”
周在扬大四,从大三开始,他进入一家4a广告公司实习,做策划。他个人能力挺强,得到老板的赏识,能参与一些重要项目。
“难怪你今天穿这么正式。”蒲娇恍然大悟,她笑眯眯的,“在扬哥客气了,学校指引牌挺明显,还有学长学姐帮忙,什么都顺利。”
她转头,“阿旭,是吧?”
钟旭从善如流,“是的。”
周在扬点下头,“下午我还要回公司改方案,时间紧急,今天就只能请你们吃食堂,下次再带你们出去吃好的。”
蒲娇:“谢谢在扬哥,让你破费啦。”
周在扬:“还跟我客气?”
蒲娇笑了笑。
钟旭瞥了眼周在扬,还是沉默。
周在扬带着他们去食堂二楼,吃炒菜。点了菜,他和钟旭在窗口等。
张婉和蒲娇有说有笑去占座位,张婉问,“娇娇,你在几宿舍楼?”
蒲娇说,“二宿舍楼,你呢?”
张婉:“和你挨着的,一宿舍楼……”
两个女生走远了,周在扬收回目光,问,“我听婉婉说,你不读大学?”
钟旭一手插在裤兜里,随意的,“嗯。”
周在扬说,“像你小子干得出来的事。”
钟旭偏头,“是么?”
周在扬盯着他,“可不是。”
钟旭哼笑一声。
“其实大学代表不了一切,不读也没什么,只要你有能力,总能闯出一片天地。说实话,我倒挺佩服你有这份放弃的勇气。”
“张婉没告诉你,我没考上。”
“是么?”周在扬似笑非笑。
钟旭耸肩,“不然?”
周在扬拍了下他肩膀,“谁知道呢。”
吃过饭,周在扬匆匆离开学校。
大一每个班通知了新生下午三点集合,趁时间还早,蒲娇和张婉打算去逛超市,买点生活用和水果零食。
庆大校门口左拐,走两分钟,有一家家乐福。
钟旭推了购物车跟在她们身后。
开学季,很多商都在做促销活动,其中,方便面尤其醒目。
买一袋方便面,送一个陶瓷碗。陶瓷碗花纹好看,张婉心动,拿了一袋。
蒲娇也伸手,被钟旭拉住,“别买,少吃点垃圾食。”
蒲娇:“……”
张婉:“……”
张婉默默把手里的方便面放回去。
经过糖果区,钟旭停下来,往货架看了看,拿了五罐水果糖。是美国牌子,有点贵,一罐上百块。
蒲娇奇怪,“买这么多糖做什么?”
他说,“你不是喜欢吃糖。”
“这么多哪吃得完?一罐就够了。”
钟旭笑了声,推着车走开。
逛了半小时,张婉先结账,轮到蒲娇,收银员刚报出数字,钟旭已经递过去钱。
蒲娇抬头,他低头,“你的生活费留着在学校用。”
她愣了愣,忽然笑,接受了。
回到宿舍,蒲娇才知道钟旭那么多糖做什么,他给一人送了一罐,拜托她们平时照顾一下蒲娇。
蒲娇眼发热,感动得想哭。
令她哭了的却是另一句话。
他离开庆大的时候,对她说,“钱不够用就给我打电话。”
蒲娇是红着眼送钟旭离开的,到宿舍门口,他便坚持不要她送了。
他走了,没有回头,很快消失在楼道拐角。
蒲娇怅然若失,愣愣站了会,才转身进门。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她,皆是一愣。
赵理想:“……你哭了?”
蒲娇扯出一个笑,“没有。”
赵理想犹豫了下,还是没好意思问。转移话题,“知道不,咱们的军训时间改在明年六月份了。”
蒲娇果然感到诧异,“你听谁说的?”
“报道时,帮忙引路的学长告诉我的,据说是学校今年才颁布的新规。”赵理想下巴一昂,指向对面,“她俩都听说了,就你不知道。”
宿舍四个姑娘,一个班上的。
赵理想是本地人,蒲娇虽然跨了省,但历来这两地一家亲,饮食方言区别不大,也隔得近。
另外俩姑娘名字绝配,一个叫于春花,一个叫丁秋月。
还都来自北方,一个东北一个西北,长得很高。
整体来说,蒲娇宿舍都长得高,平均身高一六六,四人一道走,那相当吸眼球。
她们四个严重怀疑,宿舍是按照身高来进行分配的。
调侃归调侃,天南地北,有幸凑一块儿,也是缘分。
年轻姑娘,同一间屋子里睡了两晚上,很快混熟了,打成一片。
有什么想问的话,便藏不住了。
开学第三天,上午上完毛概课去食堂吃饭。恰好碰到张婉和她舍友,两个宿舍坐了八人长桌。
不知是谁起了话头,谈起班上的男同学。
张婉舍友吐槽,“咱班男女比例一比七,本来基数就少,也不能指望有帅哥。”
于春花送上同情的目光,“可怜了……”
她开玩笑,“那你得和我们搞好关系,我们班帅哥多呀,你要是看上谁,帮你搞定联系方式。”
“我知道,你们班也是庆大一奇,帅哥多,美女也多,咱们这届新生,是不是长得好看的全分到你们班了?”
“嘿,不客观了,你说这话问过张婉的意见了吗?”
“哈哈,她是漏之鱼。说起来,这才刚刚开学,我们班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男生,不约而同盯上了咱婉婉女神……”
她还没说完,被张婉红着脸打断,“哪那么夸张,你别胡说啊。”
她舍友还是笑,“她害羞了。”
蒲娇跟着笑了一笑。
她这一笑,于春花看得一呆,说,“妈的,我现在真信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服。”
张婉忍不住打听,“你们班有人追娇娇没?”
“那必须啊,我们班有一个,长得一般帅,但是来头不小,听说他父母都是银/行高层。”
张婉“哇”了一声。
蒲娇好笑,“不要当真,这种刚认识两天就说喜欢你,人闹着玩的,能靠谱?”
于春花故意说:“人家一见钟情呗。”
丁秋月和她打配合,“你这么美,他一眼就中意你呀。”
蒲娇:“……”
懒得理你们。
赵理想突然来了句,“你俩别忘了报道那天买糖给我们吃的帅哥。”
于春花和丁秋月同时一愣,相互递了个眼神,压抑不住好奇心,问,“娇娇,那是不是你男朋友?”
她们仨都认为是她男朋友。
这话把蒲娇问得一呆,她还没回答,张婉笑起来,“你们说的是阿旭吧?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娇娇是他姐。”
“不是。”蒲娇想也没想,立即否认。
张婉脸色变了。
刚才欢闹的气氛一下变得不对头了,一桌人不明所以。
蒲娇没看张婉,认真的说:“我不是阿旭姐姐,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她像是在宣布什么。
张婉心脏颤了颤,欲言又止。
最后匆匆散了,回到宿舍,赵理想小心翼翼,“娇娇,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应该当着张婉面儿问你那个问题……”
蒲娇摇了摇头,“没。”
赵理想又问,“我有点好奇……”
“他叫钟旭,不是我男朋友。他妈妈嫁给我二叔了,名义上,我们是姐弟。”蒲娇直接说出来,她嘴里泛起苦涩滋味,“但实际上,我和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三人齐齐“哦”了一声,谁都不说话了。
过了半晌,于春花打破沉默,“娇娇……你是不是喜欢钟旭……”
蒲娇心被攥紧,蓦的抬头,又垂下,“嗯。”
丁秋月问,“他喜欢你吗?”
蒲娇视线看向阳台,对面是张婉的宿舍楼,“不知道。”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也不知道。”
三人面面相觑,这话题就这么尴尬的结束了。
晚上蒲娇一个人在宿舍,钟旭拨了电话过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突然外面一阵脚步声,门锁转动。
蒲娇笑了声,“她们回来了。”
“那我挂……”钟旭话没说完,就听见她那边一个大嗓门声音。
“娇娇,徐公子送你的玫瑰花,他让我们转告你,他对你是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蒲娇当即说,“我不要。”
于春花咋舌,“那怎么办?”
蒲娇:“谁拿回来的谁处理掉。”
于春花悲惨的叹了声,“我怎么那么倒霉。”
赵理想和丁秋月在后面嘲笑,“都叫你别收了……”
“要不是他答应找撸啊撸大神带我飞,我能干这事。”
……
后面的钟旭没继续听,他说,“挂了吧,你早点睡。”
他随手把手机塞回兜里,捡起一块废铁,泄愤似的往火膛一丢,扑出灰尘。
钟旭突然意识到,她不管在哪里都是焦点,不乏前仆后继的追求者。
而大学就是个分水岭,这一次,把那些不优秀的人彻底隔开。以后,出现在她身边的,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高材生。
不像他,钟旭看了看自己黑黢黢脏兮兮的手掌,他只能靠打铁活。
另一边,蒲娇怔怔盯了会挂断的电话,人往床上一躺,“春花,明天你把花还给徐泽满。”
于春花苦兮兮,“好。”
徐泽满倒也有意思,人把花还回来他一点不恼,自个带回宿舍,不知从哪找出大玻璃瓶,灌了水,搞起插花。
喜滋滋的给蒲娇发图片,问她漂亮不。
蒲娇简直无语,心头骂了句,有病。
大学课少,第一个星期眨眼便过完了。周末,赵理想带她们去游乐园玩。
庆市的特色游乐园,充满异域风情,许多建筑都是模仿国外各地建造,以及国外特色食物,并聚集了许多外国人,
没来之前,听别人说得十分心动。来玩了一遭,商业味太重,特色也只是表面功夫,吹的神。
悻悻回程,快下车的时候,突然下起暴雨,噼里啪啦敲打在公交车上,声响大。
下了车,闷热的空气混合着灰尘味扑上来,糊了一脸,有些难受。
她们都没带伞,不过此刻天色晴朗,是九月常有的雷阵雨,过会就能停。于是也没打算去买伞,躲在站台下避雨。
蒲娇盯着雨幕,突然心一动,点开通话记录,拨过去。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她不由想,他已经两天没有给她打电话了。
“娇娇。”他终于接了。
蒲娇问,“阿旭,这两天很忙吗?”
电流中,他声音平静,“有一点忙。”
她不由舒了口气,笑问,“生意好不好?”
“还行吧,每天都有三百多块钱收入……”他顿了下,“你那边在下雨?”
“嗯,你听见雨声了?”
“听见了,下得挺大。你在外面?”
“今天和理想她们一块出去玩,忘了带伞,现在在躲雨呢。”
“没被淋着吧?附近有伞卖没有?买一把。”
蒲娇笑,“没有淋着,这是雷阵雨,一会就停了。你那儿没下雨呀?”
钟旭说:“这里是晴天,以后你出门记得带把折叠伞,揣在包里,不占地方。”
蒲娇点头,“知道了。”
他问她,“好玩吗?”
蒲娇想了想,“还行吧,不算很好玩。哦,面包不错,一块钱一长条,便宜又好吃,就是不知道店主会不会亏本。”
钟旭笑,“不会,没人愿意做亏本生意。”
蒲娇觉得有道理,“也是。”
一时静下来,钟旭听见的,只有雨声,和她身边的人的说话声。
他吐了口气,正要问她还有没有其他有意思的地方,忽然听见周在扬叫她,“娇娇。”
声音温和,又带着笑意。
蒲娇意外,“在扬哥。”
她对钟旭说,“阿旭,我碰见在扬哥了,先挂了啊。”
钟旭摸了摸,“嗯”一声。
手上用力一砸,铁块火花迸射,咚
心情烦躁至极。
看,他和她还有实实在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