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贵人见笑了!“那管家应道:“此乃我家老爷先人一次清理宅院时发现的,也不知道是何时所建,想必也是为了大难临头时,寻一条生路罢了!”
周平点了点头,这地道里光是已经走了的就有一里有余,两边墙壁上触手之处光滑冰凉,应该是青砖砌成的,光是如此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就不知有多少,更不要说这么大的工程作下来,绝难避过众人的耳目,也不知是多少年前哪位大人物为自己准备的逃生密道,想不到现在竟然便宜了李处温,这老狐狸也不知道留下了多少步暗棋,当真小看不得。
约莫又走了一里多路,周平感觉到对面一股凉风吹来,接着便听到那管家道:“贵人小心别撞着头,已经到头了!”周平赶忙弯下腰去,接着便看到前面透过来一处亮光,却是一具木梯,爬上去一看四周却是一处柴房。
“两位贵人在这里稍待,让小人去禀告主人!”管家朝周平行了个礼,对采访里的老苍头作了两下手势,便出门去了。那老苍头给两人送上热水,周平想要从这老苍头里打听点有用的消息,随口问道:“老丈今年春秋几何呀?”
“啊,哦!”那老苍头怪叫了几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竟然是个哑巴。
“好一个李处温,连这点都想到了!”周平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他随手从腰间取出二十多文钱丢给老苍头,权当是茶水钱。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看到李处温进得门来,拱手行礼道:“周副使,你如此紧急来的来鄙府,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呀?”
“却是有件事情要劳烦李门下!”周平笑着起身还礼,他看到李处温的身后紧随着一个与自己年轻相仿的锦衣男子,眉目间与李处温却有六七分相似,应该便是传闻中与萧普贤有一腿的李少府。
“后面这位便是令郎吧,李门下!”周平笑道。
“不错,正是犬子!”李处温转过头来,对其说:“奭儿,还不向周副使见礼!”
“下官参见上国大使!”李奭朝周平唱了个肥喏,周平笑嘻嘻的还礼,笑道:“听说贵公子年少有为,已然是少府少监,恭喜门下了!”
“贵使谬赞了!”李处温随口敷衍了几句,显然他这个时候并不想与周平拖延太长时间。看出了这点后,周平径直道:“某家今曰来,却是向李门下借百石盐,还有三百付甲具,弓弩军器相称!”
“借盐还有军器甲具?”李处温一愣,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贵使你出使我国,乃是为了两国修好,要盐和军器作甚?再说李某又不处武职,盐也就罢了,这军器甲胄哪里有。”
“是吗?”周平笑了笑:“门下您问问贵公子,想必就能弄到甲具兵器了!”
“周贵使!”相比起父亲,李奭的口气就要强硬多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还是请你回去吧,不然让外人看到,与你与我父亲都不好!”
“是吗?”周平笑道:“也许与南朝使臣私会被人看到是不太方便,可那私募勇士,聚集兵甲又算什么呢?”
“私募勇士,聚集兵甲”这八个字就像重磅炸弹落到李处温父子二人的头上,两人顿时脸色大变,所不同的是李处温是脸色惨白,而李奭则是变得铁青,伸手向腰间的刀柄摸去。
“呔!”一旁的李成见状大喝了一声,上前一步将周平挡在身后,右手已经将佩刀拉出鞘半截来,这小小柴房中的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奭儿住手!”李处温转身按住李奭的胳膊,转身过来时脸上已经变得平静了下来。
“周副使,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到书房去细细商议可好?”
“那就多谢李门下了!”周平也不漏行迹的将李成的佩刀按回了刀鞘。
众人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李处温叹了口气,问道:“周副使,其实也不是什么私募勇士,聚集兵甲。大辽与大宋不同,契丹与奚族王公大臣都有自己的部族军,只不过或多或少罢了。天子对咱家颇为信重,于是便有不少契丹贵人怀恨在心,眼下天子卧病在床,我儿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保全家门罢了。”
周平听到这里,心知李处温所说的也是半真半假,前面说的契丹贵人有私兵和对他怀恨在心是真,毕竟他一个汉臣却身居高位,参与机要,又与萧奉先这大歼臣过从甚密,燕京城里想杀他的贵人不说有一个连,一个排是肯定有的。但要说只是为了保全家门那就是哄鬼了,毕竟他儿子李奭掌握着护卫宫廷的禁卫军,想要谋反可能差了点但要保全家门还是足够了。现在半公开的招募那么亡命之徒显然是图谋不轨。
“李门下言重了!”周平微微一笑:“今曰反正这书房里也没有外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要这些盐和甲具兵器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在北地招募豪杰以备不时之需,眼下白沟上两军对峙,运不过来,只得找李门下了!”
“呵呵!”李奭冷笑了一声:“周副使是在说笑吧。你做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罢了,还要我父亲出东西帮你干,周副使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李兄莫急,先听我说完再下结论不迟!”周平笑道:“门下,眼下幽州道下辖七州中,恐怕能够掌握的除了燕京之外,就只有易州、涿州、顺州了吧?”
“不错!”李处温点了点头,周平这话问的很有学问,燕京、檀州、顺州、景州、涿州、易州、蓟州这七州中,易州与涿州是燕京的南大门,要抵御南朝的进攻,就必须控制这两州。所以耶律淳将自己的主要军力都放在这两州,而顺州则距离燕京非常近。其余州郡虽然名义上还服从燕京的号令,但纷纷募兵屯粮,耶律淳在世还好,耶律淳一走,那可就说不定了。
“反正我也不会在这燕京城里面搞东搞西,说不定还可以分散点萧干他们的注意力,将来要是我大宋进了这燕京城,李门下这一百石盐和三百副甲兵可就是大功的凭证。李门下你该不会是舍不得这点盐和军器吧?”
以李处温的老歼巨猾,立即就明白了周平的意思。显然燕京城中最坚决的主战派就是契丹与奚族贵人以及他们掌握的军队,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宋人还是金人都是他们的死敌。而汉人官僚为代表的燕地世家大族则是墙头草的角色,他们不在乎未来燕地的主人是宋人还是金人,只要那一方有能够并且愿意保护他们的利益即可,反正只要不是契丹人就好。由于不信任汉人豪强,所以一旦南朝出兵,那么萧干为首的契丹贵人就必须亲自领兵在外,那么中枢就肯定会被李处温为首的汉人官僚所控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耶律淳一死,那燕京城外其实越乱越好,越乱萧干等人就越没有闲暇来对付城内的李处温,等到李处温控制了燕京城内,他就大可躲在高厚的城墙里面笑看风云,等到外面杀出一个结果后在待价而沽,找一个最好的买主**。李处温最害怕的情况就是被宋或者金国围在城内,被那些契丹人拖着玉石俱焚。所以他很快就下了决心。
“盐没有问题,只是军器甲胄只能给两百套,这些都是军国之器,平时都是枢密院里管着的,是契丹人的地盘,再多恐怕在两位陛下面前说不过去了!”
“好,那弓弩和箭矢要多些!”
“好!”李处温爽快的点了点头:“不过周副使也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答应你一个条件?”周平一愣,反问道:“不只是何事?”
“奭儿!”李处温转身对儿子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奭惊讶的看着父亲,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去。半盏茶工夫后,他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李处温伸手将稚童牵了过来,怜爱的**了下他的头顶,笑道:“老夫一共有九子五女,这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也是我最怜爱的一个,名叫李胜。”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突然将李胜往前一推,道:“周副使,我这孩儿便托付给你了!”
“李门下,你这是——”周平话刚出口一半,便明白了李处温的意思,显然对方知道接下来的燕京城内前途未卜,便将自己的一个孩子交到自己这边,让其带到安全的南朝去,一来可以作为人质,表明自己的决心;二来万一事败,也能流出一条香火。想到这里,周平也不由得为这位老人的苦心所感动,肃容拱手行礼道:“李门下请放心,某家一定会将您的事情禀告宣相,若是万一大事不成,周某没有兄弟,他便是周某的幼弟了!”
“好,那老夫就谢过均成兄了!”这时李处温也改变了对周平的称谓,深深的向对方做了一揖,周平也不避让,受了他这一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