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怪物见到了光,
从此向往了光。
………………
门外的众人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徘徊着,既没有靠的太近也确保不会有人靠近那里,这是江溺的命令。
直到高憷口袋里的电话响起。他拿起来看了看,这才疾步走向门口,只在其他人也纷纷要跟上去的时候回过头挥了挥手说:“你们就在这里,不要靠近,等江爷上了车再走。”
“是。”
高憷打开仓库外面的锁,然后去仓库边侧缓缓开了辆黑色轿车停在仓库门口,轻轻按了两声喇叭,安静的下车把后车门的门打开。
没过多久,江溺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已经彻底昏过去的顾池。
江溺身上的衣服扣的很随意,额头还有密密麻麻的汗意,平日里总是焦躁冰寒的脸上带着丝绯红,线条硬朗,额前的黑发遮住了他黑沉的双眼,依旧是冰冷寡淡,目不斜视。
抱着顾池进车的时候却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而顾池与江溺截然不同,脸色苍白的可怕,眉头微微拧着,发白的唇微微张开,不断的小喘着气。
衣服穿的倒是整整齐齐,就是领子那若有若无露出来的红印让高憷多看了一眼,也就看了一眼没敢多看。
“回我家。”江溺的声音微微发着哑。
高憷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慢点开。”他看着顾池颤动的睫毛和不断冒汗的额头,有些心疼,轻轻用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
“好。”高憷将车速放慢了一点。
江溺家在南阳市唯一一个别墅区。
他天生孤僻,不喜欢多与人交流,所以偌大的别墅里面连个佣人都没有,只有每星期按时来打扫的家政阿姨和按点做完饭就走的厨师。
高憷将车开进车库里就打车回去了,本来想说一句顾池看起来不太对,但触及到江溺阴沉的脸色时还是没说什么。
江溺先带着顾池去浴室清洗了一下身体,顾池中间醒来了一次,看到是他,惊恐的迷迷糊糊推了他一下,又倒了下去。
他有些不安,因为顾池的身体很烫。
江溺抱着他出来换上自己的睡衣,轻轻帮他掖好被子后才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出来时顾池的呼吸似乎变快了,脸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色,他一惊,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滚烫。
来不及思考,江溺立马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私人医生。
“小池……小池?”
顾池脸颊绯红,睫毛和嘴唇不停地颤着,嘴里呢喃的着什么。
江溺掌心贴着他额头,侧了侧耳凑过去听他含糊不清的话:“滚……滚开……不要你,不要……”
他眉心一凛,又心疼又生气,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轻缓温柔,几乎是贴着顾池的耳廓轻轻道:
“小池,我要你。”
十分钟后,付医生十万火急地赶到了这里。
江溺的私人医生叫付冬,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医学院高财毕业生,也是江溺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个。
两人岁数相差无几,挺谈的来的。
付冬接到江溺电话的时候听那刺骨的语气吓得他以为他要死了,心急火燎的飚过来却发现江溺卧房里躺着一个陌生少年。
付冬很意外,毕竟江溺的卧房,别说是他了,他祖宗十八代都没进来过,如今不但有人进来了,还躺在江溺当成情人一样宝贝的床上,完了以后他还沾了光有生以来第一次进了江溺的私人空间。
世界魔幻了。
“愣着干什么,快点。”江溺眉宇阴沉,光听语气就能感觉到他的心急如焚。
这他妈简直稀奇,想当年江溺上初中时被江家仇家追杀的时候的砍了一刀,那狰狞的伤口在场的人几乎都吓得不敢看,只有他寒着一张脸,语气凛冽,神情平淡:“抓到砍老子的人了吗?有脸站在这儿?”
语气之狠厉,眉宇之阴霾,非常人所及,那时心高气傲的付冬看到他爸那种变态都不带怕的,却唯独被这稚气少年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吓得给他包扎的时候手都发着抖。
他一直以为江溺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喜怒哀乐都要靠人领悟,而现如今江溺居然也会急了。
付冬一边给顾池量体温做检查,一边在心里默默肺腑,这少年不简单。
所以马上他就知道为什么不简单了。
“我靠江溺,你对人家做了什么?”付冬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池微微露出的精致锁骨处那格外刺眼的痕迹,一副世界观崩塌了的惊愕模样。
江溺冷笑一声,伸手理了理顾池的领子遮住那片痕迹,淡淡道:“你说呢?”
付冬脑袋空白,看着顾池那张清秀绝然的脸,又联想到他发热的身体,像看禽兽一样瞪着江溺,道:“我去,江小爷,你不会把人……那啥了吧?”
江溺垂着眼没说话,拿着手机给人发消息,神情慵懒,透着一丝不耐烦外带一点焦躁。
付冬明白了,啧了几声,比江溺丰富的社会经历让他对男生与男生之间的这种事情不惊讶,以江溺那种疯子一样的性格,真把人强行上了也不意外,江溺的疯,他身边的人估计都能领会到,让他不可思议的是——
“你太狠了吧,人都被你搞病了,他身体这么弱,你就这么胡来……”
江溺抬起那双凛冽阴霾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付冬立马噤了声不敢说话了,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般擤了擤鼻子,继续尽职尽责地给人事不省的少年检查。
不可说不可说,这位大爷说的话都不听,连他爸都管不了他。
所以在江溺面前,还是要谨言慎行,不然骨头烂在哪里都不知道。
“三十九度二。”付冬拿着体温计麻木的说。
江溺一愣,沉着脸没说话。
付冬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针就不打了,我给他开点药,明天一早他烧还没退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江溺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
付冬走了以后江溺进卫生间盖了一块湿毛巾在顾池额头,然后才下楼去端了杯温水上来,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顾池额上的毛巾拿开,轻轻将人抱在了怀里。
他的身体很软,温温热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与江溺触在一起。他身上还不断冒着汗,眉头难受的皱着,唇色单薄,有种弱势的病态美,也惹人心疼至极。
江溺将杯沿送到顾池唇边,动作细腻,注意着怕水流下来打湿他的衣襟。
顾池发了这么久的汗,确实有些渴了,迷迷糊糊地顺着喝了一口。
“张嘴。”江溺在他耳边呢喃,声音很哑。
顾池下意识的乖乖张开了嘴,江溺喉咙一紧,没敢多想什么,把药放进他嘴里,又喂他喝了好几口他才吞下去,江溺第一次做这种事,中间险些呛着。
吃完药又把人放回床上,小磨人精一躺下就睡了过去,还睡得不太踏实,一直哼哼唧唧的,不安地抬手抓了一下空气。
江溺抓住他的手放回了被窝,他才闷哼着安分下来,江溺就坐在床边,不敢睡下,撑着头看了一会儿他清隽白皙的脸,叹了口气。
江溺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顾池的时候。
他们都以为他第一次注意到顾池是在逃课的那个正午。
其实不是的。
江溺第一次见到顾池,是在入学的那个下午,距离现在其实也没过去多久。
那天家里的司机送他来办入学,他懒得动,就把手续都交给司机去做,自己坐在车里听音乐睡觉,只有驾驶座的窗子开了一点透气,车里放着冷气,并不觉得闷热。
轿车是单面玻璃,没人能注意到里面有人,唯一不足的就是隔音效果一般。
所以没一会儿外面嘈杂的声音就影响到了他的睡眠,他不耐烦地睁开眼,转眼就见到三个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姑娘,他不太想管这种事,就决定换一边睡觉,实在太吵就开个窗解决一下,反正这一块就没有不认识的他的。
没过多久那嘈杂的声音居然加大了,不过这次小姑娘的声音不见了,只迷迷糊糊地听见一个少年清朗又带着点儿文气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没什么攻击感,倒是很有书卷气。
江溺没听过这么温和的声音,他身边跟着他混的人,不是俗人就是庸人,少见这种行事处处透着礼貌和教养的正经人,他就随意抬着耷拉的眼皮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愣住了。
不远处的少年清朗好看,身影修长挺拔,举止之中都透着一般人达不到的温柔与礼貌,女孩躲在他身后抓着他,眼泪弄脏了他的衣服也不在意,反而若有若无地倾身去挡住那些人不善的视线。
最后那三人见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也不想再多待下去了,但心里不服,就上前狠狠撞了顾池一下,离开了。
顾池痛得“嘶”了一声,女生赶紧上前问他怎么了,顾池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你快走吧,以后看见这群人躲远点。”
女生又关照了几句,但见周围异样的目光,怕连累到顾池,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江溺就坐在车里,看着刚刚还故作无事强颜欢笑的少年瞬间弯下了腰,浓眉微微皱着,坐在树下小心翼翼的掀开肩头的t恤看了一眼,清瘦白皙的肩头暴露在阳光下,江溺的心也跟着一跳,那白皙诱人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块突兀的淤青,格外刺眼,顾池却只是伸手揉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拿起书包撑着膝靠树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情绪。
江溺也跟着他奇怪的有耐心,因为这炎夏而生出的烦躁莫名慢慢归于平静,他倚在窗口,楞楞看着他温润的脸庞。
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打在他眉眼上,乌发微扬,他是光,出其不意地洒在他的心上,美好的让人向往。
恰好这时耳机里响起悠扬的旋律,十分应景的歌词在耳边缓缓响起:
“this is not what i do,
it's the wrong kind of place,
to be cheating on you.”
我无法控制,
在错误的地点,
去欺骗你。
盛夏见一少年,教我温柔让我向往,我从此看见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