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意动·青玉碎
客栈的厢房外,从昏迷中醒来的看守苗兵看见蓝远铮匆匆归来,连忙上前扑通一声,跪在蓝远铮的脚边,求饶道:“苗王开恩,小的是被打晕了,所以才让人逃跑的——”
“打你的,就是那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女人么?”蓝远铮声调平缓地道。
“是的,小的惭愧——”看守红着脸,窘迫得几乎无地自容。
“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蓝远铮冷喝一声,额角青筋跳动着,手起挥落,用力拍在了几案上,屋子里八仙桌被他生生劈去了一个角!
犯了错的苗兵们连忙低着头,一窝蜂地出了门,逃离了压抑而让人惊惧的空气。
只留下蓝远铮独自一人在屋里。
蓝远铮缓缓地抬起头来,环顾着厢房四周,屋子里很干净整洁,和他去赴宴前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少了几件女人和男人的衣裳,当然,还有一些他送给她的,为讨她欢心的首饰细软。
甚至连桌子上的点心碟子都被清空了。
看来,为了再一次逃跑成功,金璃汐是经过一番预谋的了。
蓝远铮伫立了半晌,才缓缓地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
那件物什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巧妙地雕刻成了一朵茶花的形状,雅致而别有创意。
蓝远铮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件云南岫玉佩,又望望空无一人的厢房,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
枕上被间,还留有她身体的余香,但她的人,却不知去向了何方!
原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他以为他已经离她的心进了一步,却没有想到,她的心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
她最近一段日子对他的温柔与迎合也是装出来的吧。
是他太可怜了么?竟想向仇家的女儿要温情!
蓝远铮的剑眉一蹙,猛然间扬起了手,将玉佩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之后,青玉顿时被砸飞在地,裂成了碎片!
听着青玉的碎裂声,蓝远铮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脆弱,但只那么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刚强与坚硬。
“金璃汐,算你狠!”蓝远铮咬牙道,那张俊颜满是恼怒与恨意,仔细看了,竟还有一丝隐隐的痛楚。
蓝远铮高大的身影有点颓拓,他迈过那堆青玉碎片,坐在了床榻边。
有苗兵在屋外嗫嚅道:“爷,属下已经照您的吩咐下去,四处追缉金家大小姐了。属下们想请示一下苗王,若是有遭一日抓到金大小姐,但她却不肯驯服,属下们该如何是好?”
蓝远铮坐在床榻边,微微阖上眼,仿佛没有听见问话。
苗兵见蓝远铮不吭声,便不敢多说,想悄然退出,却听得蓝远铮低低说道:“若是——再抓到她么?——”
蓝远铮的话音顿了顿,又从唇里缓缓地吐出一个冰冷而无情的字来:“杀!”
……
万萌萌神色慌张,一路只顾低头苦走,没留神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万萌萌揉着被撞痛的鼻子抬起头来,秀眉一蹙,道:“扈文杰,好好的大路不走,你偏挡我的道做什么?”
这个扈文杰她打交道已有多年,与她一般,都是精打细算的角色,明面上不说,其实两人一直都在暗自较量,想在普洱城争能人第一。
本是对手就该退避三尺,井水不犯河水才是,但邪门的是,万萌萌却总是和扈文杰碰面,遇见的次数之多而且巧合得让万萌萌自己都觉得不太正常。
她前世是欠了他什么了吗?
可能是她前世欠了扈文杰一大笔钱,今世扈文杰看见她当了钱庄大老板有钱了,所以才会阴魂不散一直跟着她,向她讨债?!
万萌萌心中有事,顾不上和扈文杰说话,急急地便要走。但扈文杰并不让开身形。
扈文杰凝望万萌萌半晌,道:“你不仔细看人,小心走到歪路上去,还怪我挡道么?”
“我其实不是存心要挡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扈文杰轻咳了一声,低声道。
“哼,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来了?我可承受不起——”万萌萌瞪了一眼扈文杰,假装没有听见扈文杰的话中有所指。
“我——我是来提醒你一下,别和秦穆阳走得太近,”扈文杰踌躇了一下,道:“走错一步,步步皆错。凡事你做之前要掂量一下——假,假如你需要我为你,为你——”
“切,谁需要你的帮助了——”万萌萌打断了扈文杰的话,嗤笑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请让开,我还有要紧事要忙,失陪了——”
遭到万萌萌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扈文杰清秀的脸上有着难堪的暗红。他立在那里,望着万萌萌扬长而去的袅娜身影,怔怔出神。
四海大茶庄的老板竟也如遭到恋人打击的小毛头一般,失魂落魄。
万萌萌在前面走出了很远,还能感觉到她背后那两道充满关切而又焦虑的目光。
避开了扈文杰的视线,在无人看见的时候,方能看到万萌萌俏颜上明媚的假笑黯淡了下来。
万萌萌也知道她现在简直是助纣为虐,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僻静的一处偏厅里,坐着正气定神闲喝茶的秦穆阳。
在普洱城中,秦穆阳一向有着不错的风评,私生活检点,为人和善,他总是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很好,让人无处窥探他真正的喜怒。
眼下,他正端着茶杯,饮着好茶,动作斯文而缓慢,浑然是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
见着万萌萌进得厅来,秦穆阳放下茶杯,转过头来盯着万萌萌,他的目光捉摸不透,却让万萌萌心里一突,连忙堆上了笑脸。
但秦穆阳却并不领会万萌萌讨好的心意,低下头,吹了吹飘拂在茶汤上的茶叶,不喝,再抬起眼来,那双不算太清澈的瞳孔里透出了寒意。
“金家大小姐人呢?!”秦穆阳蓦地将手中的茶杯往红木桌子上一顿,冷声问着万萌萌。
万萌萌花容失色,倒退了一步,道:“秦大人没有接到人么?”
秦穆阳冷哼了一声,“若是接到人的话,我还会在这里和你废话么?!”
万萌萌只觉得脊背上冷汗直冒,转身便要叫下人去把昨晚负责接应的马车夫找来,秦穆阳拦住了她,“不用找了,我已经审问过他了!”
说着,秦穆阳咳嗽了一声,马车夫被拖了上来,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气若游丝。
万萌萌见马车夫的惨状,心先凉了半截,她抬眼望着秦穆阳,道:“秦大人,你——”
秦穆阳太过分了,竟然不通过她,就在她的地盘上将她的人打成这样。
“他办事不力,我没杀了他就已经宽待他了——”秦穆阳连眼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地道:“看样子万老板很不满意?可是怪我在你的地方教训你的手下?”
万萌萌冷冷道:“不敢,秦大人是普洱城的管事,这城里的哪一寸地方,哪个物什不是秦大人的?区区的客栈马车夫,又算得了什么?”
秦穆阳淡然地笑了一下,对万萌萌的答话还算认可,他望向马车夫,道:“没用的饭桶,怎么问都问不出金锦那个大女儿的下落,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将人放跑了!”
秦穆阳的语气阴狠嘶哑,听在那马车夫的耳里,让他全身又开始抖如筛糠。
马车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爬到万萌萌的跟前,费力地道:“万老板,我,我不是存心将人放跑的。昨晚小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已经接应上了金小姐……”
“哦?那她人呢?”万萌萌问着马车夫。
“可是,马车在驶往秦大人府上的路途中,金大小姐突然说她忘了拿很重要的东西,让小的停下马车,小的刚把马车停下,脑袋就挨了一击,晕了过去——”
“等小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路边,但是马车和金小姐以及那个侍女都不见了——”马车夫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敢看秦穆阳和万萌萌铁青的脸。
“笨蛋!”万萌萌气得直跺脚,秦穆阳却冷眼旁观,半晌他缓缓地说道:“万老板,你把我要的人弄没了,你说,该如何处置?”
万萌萌一时语塞。秦穆阳又道:“既然万老板不找出个补救计策,那你一心担忧的人也会和金大小姐一般,消失在空气里的——”
“不,秦大人,求您,不要!”万萌萌大惊失色,“我会尽快派人查清金大小姐的下落,将她送到秦大人府上,将功补过——”
秦穆阳冷冷颔首,勉强算是认同这个回答。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迈着平稳的八字步,徐徐离开。
万萌萌望着秦穆阳远去的身影,颓丧地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一向娇好无忧的容颜似乎一下子憔悴了下来。
……
崎岖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着。
一身小厮打扮的上官璞小心翼翼地赶着车,一边朝车厢里低唤,“大小姐——”
金璃汐在马车厢里应道,“阿璞,何事?”
上官璞道:“翻过这座山头,咱们就到了金平城啦。”
一身苗家少年打扮的金璃汐撩开马车帘,也灵巧地钻了出来,坐在上官璞的身边,道:“当初我们和灵汐失散的地方便是那里吧?”
天气已渐渐暖了,微风吹拂着金璃汐的发稍,她的眼眸里有着急切的光。
第二次在路上逃亡奔波算来已有十天。
那晚在飘香客栈脱身后,金璃汐带着上官璞驾御着马车专捡人迹较少的地方奔逃。
凭着事先在苗王蓝远铮书堆里找到的一张地图,金璃汐和上官璞这一路上尚且还顺利,一直还未被蓝远铮的人追上。
“是的,大小姐——那时我们和二小姐分开的地方已经不远了——”上官璞转头兴奋地对金璃汐说道。
金璃汐娇美的脸上有了一抹喜悦的光彩,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事隔月半,灵汐可能早就离开那里了——她会等着我们回来找她么?”
上官璞也不作声了,但半晌她抬眼勉强笑着安慰金璃汐,“大小姐,你别担心,救走二小姐的那位公子看着很面善,而且一脸正气,他应该不会对二小姐不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他内心真的所想呢?”金璃汐垂下眼帘,忧心似焚。
“别想太多了,大小姐,我们现在只能再次进城,去寻找二小姐的下落。说不定她就在城里等着咱们呢——”上官璞露出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孩子气的微笑。
金璃汐被上官璞的乐观所感染,不由也绽放开如花的笑靥。
一路风光迷人,彩蝶飞舞,寂寞的山谷里山花灿烂。
看样子,充满希望的春天,似乎已不假掩饰地,来了呢!
情生意动·失足坠
进入金平城,便已进入了苗山的境内。
因为这大片的地域,全都归属于苗王蓝远铮的属地,因此金漓汐和上官璞潜回金平城,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途中,金漓汐和上官璞将马车停下,从山上俯瞰着金平城。
清晨的金平城,宁静而朦胧,炊烟袅袅。天正下着小雨,整座城烟雨缭绕,很是美丽。
漫天的油菜花地在绵绵的春雨中,嫩黄欲滴,更显娇艳动人。
但花开到极致,荣极衰显,已呈现出些许颓败的迹象。
故地重至,金漓汐站在当日被蓝远铮掳获凌/辱的油菜菜花海前,沉默不语。
“大小姐,你怎么了?”上官璞见金漓汐面色苍白,不由担忧地问道。
金漓汐没有答话,猛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分开那黄色的嫩花枝条,猫身钻进了油菜花地里。
没有!
金漓汐重新又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是她记错了么?!
油菜花地里被蓝远铮砍伐过的痕迹还在。
金漓汐凭着记忆,翻动着已经残败的油菜花枯枝叶,寻找着自己的那块玉佩,但翻遍了所有的枝叶,就是不见玉佩的踪影。
“大小姐,你在找什么?”上官璞问着神色凝重的金漓汐。
“我,我把倦言赠予我的玉佩弄丢在这里了,”金漓汐伸着两只沾了污泥的手,失望地站了起来。雨丝虽不大,但也渐渐濡湿了她的秀发。
“我帮你找找吧——”上官璞立刻也弯下身子仔细寻找,但同样一无所获。
金漓汐黯淡了脸色,对上官璞道:“阿璞,不用找了,它已经不在这里了——”
这么多日来,金漓汐一直挂念着这块玉佩,即使在睡梦中,她都不忘记强迫自己要牢牢记下那天玉佩失落的地点。
但即使她记得那么牢固,金漓汐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那玉佩会被人捡走。
心心相印,永结同心,是她与苏倦言曾相互许下的盟誓。
玉在心在,如今玉不在人也不在,是天意么?是说明她和苏倦言的缘分已尽么?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金漓汐的心头。
金漓汐强迫自己忘记那晚所见的衣摆上那朵山茶花,可能是多日来的逃亡生涯让她紧张疲惫,所以她总是在幻听幻觉!
金漓汐安慰着自己,但却感觉到被雨淋透的衣裳贴在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一直透到了她的心里。
“走吧,阿璞——”金漓汐失神落魄地转过身,往油菜花地外走去。
“大小姐,我们就这样进城么——”上官璞跟在金漓汐后边,问着她。
金漓汐怔怔的,似没有听见。半晌,才摇摇头,道:“我们将马车弃了吧——我们一路至此,这马车是万老板府中的,若是她派人追踪过来,我们的目标太大了。”
上官璞颔首,道:“那我们简装而行吧——希望能早日找到二小姐,”说着,瞧着金漓汐消瘦孤单的背影,悄然地叹息了一声。
……
湖泊悠然荡漾,紫红沙石的城墙,临江而建的吊脚楼,熙熙攘攘的人群,金平城里处处充满苗家的气息。
街道上的苗族男子大多身穿对襟短衣、宽大百褶裙裤,佩带着饰有绣、织花纹腰带,和身着大襟短衣,腰间缠多达4到5条的花腰带,系结飘于身后,裹着绑腿,穿着花鞋的苗族姑娘,吹着芦笙,互唱情歌。
朦胧细雨中,依稀送来苗家姑娘清脆悦耳的山歌,让人听了心旷神怡。
上官璞推开了朝江边的木窗,让新鲜的空气吹进来,雨终于下停了。
这一连几天的阴雨天气,就像她们的心情一般,充满了阴郁的沉重。
一如金漓汐那块玉佩般,金灵汐也音讯全无,离奇失踪了。
她并不在金平城内。
金漓汐和上官璞在金平城内寻找并询问了好几日,却无金灵汐的半点消息。
连日的奔波与焦虑,加上又淋透了雨,身体柔弱的金漓汐终于扛抗不住内心的彷徨与忧虑,病倒在了金平城的小客栈内。
金漓汐这一病倒,上官璞一下子失去了话间便靠近金漓汐,想要将她带离到安全地方。
一旁的李学儒本也想开口说些什么,无意中瞥见了身边苗王蓝远铮的脸色,心中一咯噔,立刻上前拉住了朱炫皓的胳膊,阻止了朱炫皓进一步靠近金漓汐。
“学儒,你拉我干什么?金小姐怎么说是我们故人啊——”朱炫皓直率地说道,“我一直以为她被那些苗人害死,没想到她竟然幸存下来。如今她无依无靠的,我怎能忍心不去帮她?——”
“炫皓,你少说两句——”李学儒心中发急,看出朱炫皓这一番话是故意说给苗王蓝远铮听的。
李学儒的手心捏着一把汗,偷眼看着蓝远铮早就黑了的脸色,当心这个传说中残酷无情的苗王会突然动怒。
但出人意料的是,苗王蓝远铮听了朱炫皓的话,竟不当场发怒,而是笑了笑,道:“金小姐无依无靠?朱大人太多虑了——”
“难道我说错了么?”朱炫皓没声好气地问道,他对蓝远铮这个苗族番夷没有半点好感,尤其是蓝远铮竟然率领着一批没有经过正统训练的苗兵,将他这个正经八百的全才武官打败后,给驱逐出布政使司府。
一提起这件事,就让朱炫皓抬不起头来。
这次要不是原先的文官李学儒请他回来说有要事相商,要他暂时先忍耐,他是怎么也不会向那苗王假以言色的!
“朱大人说得也没错,金小姐原本是孤身一人,但朱大人不知道的是,现在她已经是有主的人了,怎算得上是无依无靠?”蓝远铮慢条斯理地说道。
“有主了?不可能!金小姐的终身托付给了谁?”朱炫皓吃了一惊,端正的脸庞上有着震惊与疑心,更多的却是失落与惆怅。
“我——”蓝远铮笑着,走到了金漓汐的身边,道:“朱大人有所不知,金小姐如今已经是蓝某的妾室,她的终身自然是托付了于我——”
“你,你胡说!”朱炫皓忍不住脱口道,“你一定是强迫她的——”
“不管我用的是什么手段,强迫也好,威逼也罢,朱大人请记住,她如今是我的人,我眼里就容不下半颗沙子——”蓝远铮冷笑道,那双狭长的眼眸里锐光四射。
“你!”朱炫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正自僵场,一直没有说话的俊逸男子走了过来,朝着金漓汐远远地拱了拱手,道:“姑娘可是金家的大小姐?”
金漓汐正待答话,却看见了那人腰上别着的一个别致而离奇的小物件,金漓汐的眼眸一亮,紧紧盯着那人,颔了颔首,心脏不停在跳动。
果然,那人朝着金漓汐微微一笑,道:“敝姓凌,名尘隽,冒失来见小姐,真是失礼了——”
“凌大人是甲辰科状元,刚被授翰林院修——”李学儒连忙介绍道。
金漓汐连忙回礼,再抬眼望着凌尘隽,眼里多了希翼与期待。
她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指着凌尘隽腰间佩带着的小物件,道:“凌大人是状元,才高八斗,连所佩的饰物也都很别致——”
凌尘隽朝金漓汐微笑,道:“这个是保平安的护身符——佩带在身上,本人既可以平安,就连旁人也都可以有福泽——”他的笑容温和,话语里别有所指,也只有他和金漓汐听得懂。
“是么?平安么?”金漓汐吁出了一口气。
“自然,一切都平安——”凌尘隽回答道。
“大人,一直将‘它’带在身旁么?不嫌麻烦?”金漓汐问道。
凌尘隽迟疑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自然不会嫌‘她’麻烦,谁让我一开始就‘带’上了呢?”
这下,连金漓汐都掌控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了。
她朝凌尘隽深深颔首,以感谢她对他的感激之情。希望他能继续保护他所说那个人的平安,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也真难为凌尘隽好说话,他腰间挂着的哪是个护身符,根本就是灵汐喜欢佩带的宝贝东西。
那件宝贝四四方方长条状,用手一压机关,有个孔里就会喷出火来,很是稀奇呢。
但妹妹灵汐本来就是稀奇古怪的孩子,她的许多事对金漓汐来说,也都是个谜。
若是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男人若能好好对她,金漓汐也就放心了。
金漓汐还想对凌尘隽说些话,但她刚一张口,便被蓝远铮截去了话头,“时候不早了,走吧,跟我离开这里——”说着,伸手过去,一把就揽住了金漓汐纤细的腰肢,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对她的独占欲望。
众目睽睽下,又是在故人面前,金漓汐又羞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突听得街道对面的茶楼上有呼救声,似是上官璞的叫喊声。金漓汐连忙抬头,看见上官璞被苗家军师施梓一把抱起,从二楼的高空中飞跃而下,到了地面。
“小姐!小姐,救救我——”上官璞看见金漓汐无事,喜极而泣,但立刻又哭出声来,“小姐,救命,这个臭男人要抓住我去当他的管家婆——!!”
上官璞指着施梓的鼻子,纤细的手指差点要把施梓的眼睛给戳瞎!
“是,我就是要你跟我去长途跋涉,我就是要让你当我的黄脸管家婆,怎样?!”施梓也怒了,他冲着上官璞喊道,“是爷允许我带自己的女人上路的!他把你赏给我了!”
“不!”上官璞可怜兮兮地望向金漓汐,惊骇得直哭出声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金漓汐转身望着蓝远铮,压抑住内心的恐慌与难过,沉声问着蓝远铮。
“为何要这么做?免得你有了伴儿,一味儿地想跑——”蓝远铮将手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回答道。
情生意动·美人泪
“早在你们逃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日了——”蓝远铮不动声色地暗自用力,强揽过金漓汐柔弱的肩头,一边压低了嗓音冷声道。
蓝远铮英俊的脸上笑容依旧,让人以为他是在和金漓汐说着甜蜜的体己悄悄话。
“我会让你尝到背叛我后的好受滋味,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蓝远铮微笑着低语,顺手替金漓汐将鬓角的散发温柔体贴地捋在了耳边。
雨丝夹杂着冷风吹进金漓汐单薄的衣襟里,再听到蓝远铮阴冷的话语,让金漓汐打了个寒噤。
蓝远狰将金漓汐抱紧在怀抱中,随后转过身来,向李学儒拱拱手,道:“李大人,蓝某先告辞了——”说着,揽着金漓汐转头便要离开,并不和朱炫皓和凌尘隽打招呼。
朱炫皓和凌尘隽对金漓汐关切体贴的样儿让蓝远狰感觉不爽。
“苗王,请留步——”李学儒满面堆笑,道:“方才我们三人对苗王提出的建议还请认真考虑一下,李某期待苗王的答复。”
“多谢李大人对蓝某的抬举,你们放心,蓝某对于我脚下的疆土,并没有太大野心,无非就是不想让我的苗家子民再受到欺凌而已。”蓝远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李大人实不必担心蓝某再扩大领地。你放心,在朝廷派出军队来镇压我之前,蓝某不会对各位不利——”
汉人皇帝昏庸无道,整天只顾花天酒地,如今奸臣当道,朝廷国库空虚,军队也如一盘散沙。
天高皇帝远,对于蓝远铮率领苗民在云南边疆暴乱,朝廷鞭长莫及。
虽然一直有大臣提议出兵镇压,但事到关头却没有人自动请缨。
一是云南地处荒瘠地带,瘴气浓厚,许多娇生惯养的本土将士怕水土不服;二来苗王蓝远铮声名在外,谁都知道他的队伍骁勇善战,按照朝廷如今无人管事的散沙状态,无人愿意带着一批朝廷软脚蟹去硬碰硬找死。
但朝廷却也不能容忍蓝远铮逍遥法外,于是在暂且按兵不动的情况下,招安便是第一步要走的棋了。
打的是招安的旗,盘算的是如何瓦解蓝远铮势力的主意。
原来的布政使司金锦已被蓝远铮剿灭,在新一任的布政使司到任之前,原来的文官李学儒是被派出的第一员招降官员。
朱炫皓是李学儒被拉去壮气势的。
至于凌尘隽则是李学儒同窗好友,刚高中状元,又被授予翰林院修撰,此番取道云南上京城原是为探望好友,没想到茶马古道上的这一行,却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李学儒低估了蓝远铮的实力。
他和朱炫皓刚在金平城露面,便被蓝远铮知晓,还未等李学儒登门拜访,蓝远铮已经亲自到客栈来会他们了。
面对蓝远铮的坦荡磊落,一言道破朝廷打的如意算盘,李学儒倒是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好眼望着蓝远铮带着金漓汐扬长而去。
朱炫皓望着蓝远铮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愤愤道:“李大哥,就这样让这蛮夷走了?”
“不然我们又有何法子?” 李学儒轻叹一声,这件事棘手的很。
李学儒原本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但上级的官员说这是他将功赎罪的时机,若是招安成功,他不仅可以官复原职,还可以连升三级,这是个扬眉吐气的好机会。
“李兄也不必太过心急,凡事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凌尘隽劝慰着李学儒,“依我看,那苗王倒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李学儒微微颔首,道:“是,当初他剿灭的是金锦一党,并没有连累无辜,否则今日大哥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了——”
朱炫皓低头不响。
“还是凌弟说得对,我们再从长计议吧——”李学儒感谢地拍着凌尘隽的肩头,却蹙紧了浓眉,心事重重。
……
细雨飘扬,丝丝沁人脾肺。金平城在风里雾里不断变幻风姿,美丽撩人。
蒙蒙水雾中,淡淡的风儿时而轻拂着脸颊,时而夹杂着雨丝滑入颈项中,温柔而调皮。
蓝远铮和施梓骑着马,各自挟带着一个美丽的俘虏在开满金黄油菜花的田野上飞驰。
金漓汐被蓝远铮整个裹在他的大氅里,只露出半张俏脸,她睁着一双忧愁的眼眸望着无垠的油菜花地,眼里迷蒙一片,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雾。
从逃亡那日起,随着她的脚步,沿着金平到普洱,又从普洱到金平,一路上历经了沟沟壑壑,山山水水间,她见证了油菜花的一生。
花开时,浓烈得化不开,就似年少时曾经的爱情;而当花谢时,洋洋洒洒,所有的心思都随风飘落,再难寻觅到一点痕迹。
眼下,漫天的油菜花地虽然还有着热烈的色彩,但已经接近凋零的衰败。
一如她。
年岁虽未长,心境却已老了。
蓝远铮腾出一只手,将金漓汐小小的脸遮住,金漓汐整个人被迫窝在蓝远铮宽阔的胸怀里。
她的四周一片黑暗,由于被蓝远铮单只手用力揽住纤腰,她只好顺从地伏在蓝远铮的胸膛上,听着他骑马时发出的心跳与呼吸声。
眼泪猝如其来。
尤其是明白她和上官璞必须要被分开,金漓汐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一行行无能为力的泪从她美丽的双眸里涌出,黑暗中,她暗暗握紧了拳头。
眼前的这个可恶的男人,总有一天她要杀了他!
蓝远铮竟然真的要施梓将上官璞带走,从他的口中,金漓汐得知蓝鑫翼已经带着蓝礼央,率领着一队马帮,驮着茶叶,踏上了茶马古道。
而另一队,则由施梓带领,从另外一条路线前往藏区。
蓝远铮说这茶马古道路途遥远,领头的人需要照顾,所以挑了上官璞让施梓带去,当作苗王赏赐他的礼物。
金漓汐含着眼泪恳求蓝远铮,求他不要让上官璞跟着施梓离开。
蓝远铮冷冷一笑,道:“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与我讲条件?记住,现在你也是我的奴隶而已——”
蓝远铮说着话,凑近了金漓汐那张苍白的小脸,道:“若是你再逃跑一次的话,你就不会只是现在这般当了男人的礼物,我会让你当所有男人的玩物!”
一想起她背叛了他,蓝远铮压抑不住内心的恼怒,他用力抬起金漓汐的下巴,就在马鞍上强吻着她,全然不顾施梓和上官璞就在另外一匹马上看着他们。
施梓轻咳两声,俊脸有着几丝尴尬。
而上官璞则怒声痛骂着蓝远铮,“蓝远铮,你不是人,放开我家小姐!”上官璞骂着蓝远铮,忍不住痛哭失声。
“你还是顾全你自己吧——”施梓抱着上官璞,在她耳边说道。
“你去死,混蛋!”上官璞回转过头,狠狠地挥过一拳,想将施梓打个乌眼青!
却被施梓轻易地闪过,他接住了上官璞的粉拳,笑嘻嘻道:“你谋杀亲夫么?”
“你,你!”上官璞的腰被施梓抱着,手被他握着,又在颠簸的马上,根本不敢动弹,气得她只是骂,“死虱子,你和蓝野人是一丘之貉!我,我宰了你,我要宰了你!”
施梓笑着抱住上官璞,道:“娘子,你的脾气太大,看来以后为夫我要好好教育你才是——”
“你去死,谁是你娘子——”上官璞扭动着身子,想要挣扎着从马上跃下,吓得施梓更加用力地抱着她。
上官璞全身乱动,坐在她身后的施梓渐渐地开始面红耳赤,他低声对上官璞道:“娘子,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我不能保证自己今晚就和你洞房花烛——”
“你死去——”上官璞转过头来,话说一半,却听见施梓急促的呼吸,也看见了他涨红的脸,心里不由一怕,不敢再乱动了。
施梓平息着自己内心的冲动,片刻后,他远远地朝着蓝远铮这边喊道:“爷,多谢你赏赐的礼物,施梓就在此别过爷,请爷等我的好消息——这个女人,我带走了——”
蓝远铮闻身,这才放开了金漓汐,他抬起头来,笑道:“好,狮子,我等你好信儿!”
两人拱手作别,施梓策马前去,回头,他道:“多谢爷成全狮子的心愿!”
蓝远铮含笑颔首。
上官璞惊慌地回过脸,寻找着金漓汐的身影,当她看见金漓汐闭着眼睛,满脸是泪时,忍不住呜咽出声。
金漓汐睁开眼眸,看着上官璞被施梓从她眼前带走,忍不住悲嘶一声,“阿璞!——”
“小姐!——”上官璞痛哭失声,却不能阻止施梓策马奔腾的步伐。
一匹骏马带着灵活矫健的施梓与哭成了个泪人儿的上官璞一路向前,奔赴那遥远的前方。
他们的影子渐渐远了,直至成了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
……
“他们已走远了,你,跟着我回苗王寨!”蓝远铮调回目光,冷冷地对金漓汐道。
金漓汐沉默着,她用一双泪眼怒视着蓝远铮,半晌,她压抑已久的仇恨与愤怒猛地爆发出来,她抬手就狠狠地给了蓝远铮一个耳光!
清脆的掴耳光声音在静谧的原野上很是响亮。
蓝远铮一动不动,两人都愣怔着,半晌,蓝远铮眯缝着眼,危险地看着金漓汐。
但已处于情绪崩溃边缘的金漓汐扑上前去,将手握着拳头,用力捶打着蓝远铮,她嘶声喊道:“蓝远铮,你还我阿璞来,你没有人性,你还我阿璞!”
金漓汐哭得梨花带雨,全身不住打颤。
蓝远铮冷冷地看着金漓汐,突然猛地一挥马鞭,他胯/下的骏马一声长嘶,开始在油菜花地里狂奔起来!
“你,你做什么?”金漓汐差点便从马上掉落下来,她慌乱地在马鞍上摸索着,想抓住一个可以固定自己平衡的东西。
但蓝远铮并不回答金漓汐的话。
他在马上已经把金漓汐抱起,将她的身子掉转了个方向,用力把她两条修长的腿张开盘在他的身上,让金漓汐坐在了他的腿上。
蓝远铮猛地一抱紧金漓汐,他不由低低呻吟了一声。
雨开始下大了,渐渐地将马鞍上的两人都淋湿了。
金漓汐湿透的衣裳紧贴在她身上,情火如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