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情死 > 第三十二章:话对话的自我
    满山遍野的向日葵,金色的向日葵,它们在浅吟低唱,它们在欢笑,它们在打闹,在风中轻摆摇曳身姿,蔓延的金黄色,渗透在风中,撩动发梢。梵高笔下的向日葵,热烈地死掉,而我的站在开满向日葵的山坡上的记忆,和我一样都还活着。我仿佛见到梵高在田野中自杀,死在那片和向日葵一样的金色之中,也仿佛见到海子义无返顾地选择在火车的呼啸声中结束自己的生命,去朝圣艺术。而大多数杰出的艺术家的身体里,仿佛天生就流淌着或忧郁或狂热的血液,这是艺术家的悲剧。究竟是艺术注定了悲剧,还是悲剧成就了艺术

    声音它们手舞足蹈地歌唱着、欢笑着、打闹着,是要集体流浪,流浪到没有太阳的地方,假如明天没有太阳。

    我它们不是叛离太阳,而是叛离人间的阴暗,因为有了光才有色彩与美丑,才能发现阴暗,而最初的光来自太阳。

    大片大片的向日葵,排山倒海地呼啸而来,那样狂热,就像梵高所表达的那样,不管不顾地拼命燃烧,将自己耗尽一个季节。一切就这样开始了。它们在太阳的带领下流浪,四处流浪。风走后,许多向日葵已经枯萎了,但剩下的那些依然坚信,依然按时绽放,它们在新的诺言下熠熠闪耀,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是种想象,也许它们曾经爱过,在最后的季节里,温暖而安详地爱过。

    声音忧伤的向日葵,它们在那儿,它们在哭,不断地追逐着太阳,不得不这样,它们累了,它们要睡了。

    我抬头见到它们不在欢笑,身不在歌唱,而在集体哭泣,在太阳无法照到的山坡后面哭泣,风冷寂下来,它们义无返顾地向左转向,它们最后的选择,带着无奈与幻想,可梦还是碎了。我对着向日葵说,你们要骄傲地仰着脸,肆意而奢侈地开着,不要像我,总是这样忧伤。

    声音不,你不明白,你不会懂得,它们有它们的选择,有它们的生活。

    我被追忆和尊敬所激活的火花,与鲜活的生命同在。

    声音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我是的,在一切还没结束时,事实已经蜕变成一个简单的概念,结局无法改变,永远不能改变,这是命中注定的。

    声音忘记所有的美丽与积极,嘶吼着忧伤与颓废,才能在黑暗中看到狂舞。

    我其实只有梦中的感觉才是最真的,最美好的,因为生命的原本是幻觉。

    声音你不是狂热的舞者,也不是一个忧郁的精灵,你的灵魂永远属于你自己,你高傲的临驾于自己的生命之上,却只是以微笑的姿态审视着自己,所以你的生命总是在喧嚣中归于平静,在跳跃中闪现平和,在无奈中产生悲哀,这就是你生命的风格把生命艺术化,始终微笑着的生命。

    我心里的阳光落下了,世界便是无边的黑暗,梵高与海子的死,始终还是因为逃不过心中的黑暗,一个人如果甘愿在黑暗中堕落,那么即便是神也无法救他,艺术更不可能,因为艺术是美的,这种美一旦与现实形成反差,就极容易让人特别是一个始终追求完美的人,丧失理智而崩溃。

    声音人应以微笑的姿态对待生命,似李白般豪放,热情而不张扬,温柔而不怯弱,自信而不自大,骄傲而不清高。

    我我的思维混乱,头痛耳鸣,间有烂肺的幻觉。我内心深处的痛苦相当的焦灼,真想去永久的休息。我的精神早已透支,我该怎么办

    声音有过天才生活的人,大都死于脑子。你是特立独行,有远见而傲慢怪异的天才。不过,痛苦命运的恐惧和焦虑,会使你转向其反面。反抗的同时,天堂的形象便浮现于眼前。从而使生命的黑暗无助与辉煌呈现了出来,触手可及。

    我艺术家的宇宙观是泛神的,大都有自我设计癖,并不是他们刻意撒谎,只是他们热衷于虚构。你看,鸟在飞行,太阳也在飞行,前边永远是黑暗,黑暗可以越过,但接下来的是飞行的又一次开始。飞行是超越,也是最本质的生存。

    声音艺术的神秘之处就在于,献身者愿意为它奉献自己的一生,而不求任何回报。只有爱情具有同等的魔力。而去阻挠这种决心是对身体致命的伤害。艺术涵盖精神、命运以及爱情,最后直逼死亡,它的功效显示了其力量。

    我景象喧嚣,炼丹一样生活,伟大再次复临。我要流着泪迎接朝霞,我要光着脑袋画天空和石头,让太阳做洗礼。我所要建立的是艺术的天国,艺术的乌托邦,以此来覆盖死亡命运以及悲哀命运,普渡心灵,使自己达到完满,超越自我。

    声音死亡、悲哀以及痛苦是艺术家的宿命,也是艺术家的至尊,我们不能没有这根不屈的神经。艺术家的不幸是人类的财富,因为痛苦的每一次来临,都促成了生命所能承受的极限,铸就了艺术家,也铸就了艺术家之死。

    我我渴求的是对话,更高的和解。然而,我无法节制、抗拒,也无法抗拒神秘、恐怖的死亡的召唤。我经常梦见死的场面,脑子里充斥着关于死的各种想象。我渴望实现灵肉与死亡的结合,而且我有时会产生自杀的强烈。

    声音你倾慕死亡、灾难以及艺术,敌视生命的功利,想借此达到崇高之境。你可能会索性丢掉生命的衣饰,直接扮演悲剧英雄。也就是说,你生命的个体,会在某一瞬间,投入自身的宏伟,即死亡中去。那是生命主体,在原始力量中的一次艺术行动。因为你追念过雪莱、梵高以及海子,他们悲剧性的毁灭就是人类的象征。生命之死,成了必然。我想他们之死,说透了,是企望于刹那间达成与艺术的统一。

    我我的陋室里,有张梵高向日葵的复制品,我对他是仰慕的,他是我的精神伙伴之一,他使我感到自己是栗子,是从火中取出来的。他使我明白漂泊的灵魂必须寻找替代,就是精神的艺术,而大地恢宏的生命力只能用精神的艺术来指移。

    声音你是把宇宙当庙宇的艺术家,诗人艺术家。从气质上说,你是灵感的,促动你的是天性的灵光,生命现象在你孩子般的眼里,是惊诧,是颤栗。你凭借知识的人格,驾驭沉思,你也就开始了形而上的精神漫游。可你的另一个自我却在自燃着,最终会倒在最终的光明里。对死亡命运的沉思,在你内心里就是自觉,其结果是反抗,不能永久生活,你就会迅速生活。

    我生命注定要抒写死亡,抒写死亡的生命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如果有恶,那么死亡就是至恶,作为否定它将生命兜底斩断,无一脱漏。对此,生命无法回避死亡。要知道,阿波罗的西比尔吊在瓶子里边,几乎成了空躯、子们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她说,我要死、子们问为什么她说,倘若没有死亡,我们的全部价值就会倒地不起。可以说,人无一死,也就不会有爱,有痛苦,有悲哀。它们的存在,正基于抵抗死亡,作为生命的肯定形式,它们是死亡给予的,因为死者的葬仪开始了。如果不是把死亡看作绝灭,而是想象为一个彻底的无与伦比的强度,那么,我相信,只有从死这面,才有可能透彻地判断爱、痛苦以及悲哀。因为,只有尝过死亡的那最妙不可言的罂粟,才再也不会失落。可以说,生命之死比生命之生更具体,言生是死亡活动,可谓生死齐一。

    声音体验了生死,痛苦的形式就被主体力量所胀破了,痛苦的外形成了雕虫小技。痛苦有自己安静的神秘的本质,痛苦一刀砍下,生命就短了,幸福就远了,就膨胀了。痛苦和悲哀同样是生命律的损耗,也是它的感情。但是炽家才有资格言生死,因为炽家是生命的爱者,是爱,不是贪恋。所谓生命是大生命,是种美,也是艺术。而生命是个大于个体存在的反面,故人类痛恨死亡,反对死亡。只有爱生命才反对玩死亡,死亡的后现代意识越发多了,陌生于死亡的传统,死亡之声也就轻薄了,因为道出死就必须说出爱、痛苦以及悲哀。而热爱生命的人只有两类,一类热爱风景,但只爱风景中的自己;另一类则热爱风景中的灵魂,热爱风景中的大生命的美好呼吸。要热爱生命,不要热爱自我;要热爱风景,而不要仅仅热爱自己的眼睛。这生命的全部意义,就在于做一个热爱人类秘密的炽家,这秘密既包括人兽之间的秘密,也包括人神、天地之间的秘密。对了,你必须热爱生命时间的秘密,做一个艺术的炽家;你必须热爱人类的秘密,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热爱人类的痛苦、悲哀以及幸福,忍受那必须忍受的,吟颂那些应该吟颂的,值得吟颂的。

    我我独钟爱麦地,选择了北方的麦地,按理说我应该选择南方的稻田。我怀着不安的心灵向太阳行礼,太阳是自然之主,唯太阳的博大,可以宽容死亡、疼痛、灾难;太阳也是艺术之源,太阳代表了毁灭与再生的冲动,和自然达成统一的冲动;太阳更是骄傲的王者,用炫目的光芒捍卫自己的尊严。那些不信任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明的人,是罪恶的人。麦地是平面的,麦地的漂泊也是平面的。只有太阳,面对太阳,才能形成升腾的格局。而从麦地到太阳,就是从温情到激情。

    声音艺术家的价值在于作品的原创性,个性越是伸展自如,生命力越是自由洋溢,艺术的原创力,也越是精彩飞扬。而艺术作品对艺术家来说,只是生前浮名,徒增扰攘;而对人类来说,却是千秋伟业。艺术之柱一折,人类的文明岌岌必将倾。因此,艺术是不朽的,神圣的。

    我这个社会的人,无论说话、动作,都脱不出僵硬的外表,做作得很,犹如革命年代的电影或文革时的样板戏。故而,我蔑视世俗,生活狂放不羁,喜纵情山水,钟情于艺术。这令我消弭后现代社会的噪杂、拥挤以及人际冲突频繁的紧张状态。

    声音人总是在就要死的那一瞬间才开悟,刚想到一点人生感慨就死翘了,那是临终之眼。

    我抽象的东西本身就没有对应物。比如说,这是烟缸,那是杯子。抽象的东西不能再去对应某个实物,而是在表现一种抽象的意义。

    声音艺术家总是对生活充满着热情,艺术的灵感最终源于生活。由此,他们对所处的环境的变化,如同对温度的升降一样的敏感。

    我艺术不仅把自然的美、人与人之间深深的爱献给了人类,还把其秘密揭示给人类,看清人性,而艺术家会在平凡中创造出奇特新鲜的东西。

    声音古今文人,志趣各异,各如其面,但心愿有同焉,总希望自己的作品不死吧。当然,你也不例外。

    我艺术是成年人的游戏,因为任何工作都是艺术工作者。

    声音你时常微笑着,但这微笑不是一般的微笑,而是一种嘲讽,而且有时是绝望空洞的、冷峻忧郁的微笑。

    我我是个零余者,如果不能改变自己,那么能阅读的只剩下自己的孤单。

    声音你是属于精神世界,你不合时宜,有着精神上的洁癖,倔强不肯屈俗,不肯应酬这个俗世,径直活到自己的世界里,这是种勇敢。可以说,你是个坚持独立思考的狷狂之人,不乏豪迈之人的作风,可难尽变为澄澹谨严。还有,你虽才智超群。不过,由于时代环境的限制,你无法将全部的才华发挥出来。

    我我一向为自己可惜的,我不是一个普通的俗物,我是一个高贵的艺术王子。我过活用的是天才,搞艺术用的是本领,也就是说我是生活的艺术家多于艺术的艺术家。像我这样的人,在以前恐怕可以有一番作为吧至少,也做个名诗人。然而,今日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不得扶摇直上,而我的梦想今生注定是实现不了。

    声音每个人潜意识里都有表现欲的成分,可是任何一个新的社会现象,它反映的都是整个社会的微妙变化。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有显山露水的潜在愿望,希望受到众人的瞩目,但现实却只是很少的人,才有这样的机会。

    我造物主给予我两件礼物,一件是,一件是艺术。离去时这两件都要奉还,一件已被我用坏了,连她自己也认不得了;另一件我愈用愈好,还比她领我来时更鲜活。纵我有千般不是,最后或许会被宽恕,欣然被认做她的孩子。

    声音我直言不讳地告诉你,你的短诗写得不错,有几首诗有传世的可能。但是,你别在长诗上浪费精力,史诗的时代已过时了。现代诗的本质是短诗。诗歌从叙事发展到抒情是正常的,因为小说等体裁替代了叙事功能。还有,你可能是中国最后一个集大成的辉煌的古典性质的抒情诗人。

    我我的雄心在于向歌德靠近,做一个改写中国诗歌历史的巨人。

    声音你是真正以诗歌为生命的人,可你的诗歌雄心太大了。

    我诗歌是我的信仰,而信仰主要是心诚,而并不是形式上的膜拜。

    声音你是个英俊沉默的男人,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总爱与人保持一段距离。我对你的悲观主义颇感兴趣,可你太缄默而孤傲了。

    我我横流,骨子里异常冷酷自私,对一切都怀疑和厌倦,故而陷入虚无。可以说,我是为了的苟延,而勉强自己活在这世上的。

    声音你的出生是在完成某种使命,当使命结束了,你的生命也就结束了,你是具有“卡里斯玛”意义的人,而这使命就是这个现代时代最后的浪漫感觉。

    我我希望能通过艺术来赚点钱,可我不是为了赚钱而弄这个的。现在的社会有点头脑,赚钱并不难,只是目前的环境,还没法让我的爱好和经济能很好地挂钩,我不是理性的人,只好暂时牺牲下经济了。如果,我既能做我想做的事,又可以坐宝马住别墅,我当然乐上了天。可是,人生在世几十年,总不能就为了钱活一辈子吧。既然,我现在找到了我想做的事,那我做就是了。这过程中有钱赚当然好,没钱赔也得做很多人一生都不一定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就只找到了钱。

    声音你具有自觉的英雄主义的自我牺牲精神,散发着悲情,寒气逼人。而人就应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人总是被身外之物拖累。

    我在这个连自己死死握住的东西,都不一定属于自己的时代,不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就更加令人惶恐而贪婪无度。

    我的故事会让诸位彼此瓦解腐坏,而那些轻易的眼泪、质地空虚的爱情以及不分方向的诺言,已经慢慢变得陈旧,成为沧海的背景,落下杂乱的情绪,而只有心中的爱和思念才都是属于自己的,因为曾经拥有过。

    我醉心于“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以及“求仁得仁又何怨”的悲壮,希望自己直到归天,都能活在一种紧绷的状态下,就像是一张弓。

    我目不斜视,脚步匆匆地走着,然后看见繁华的灯火。

    我想起了秋天,总有落叶猝然地在我脚前跌落。

    我的歌唱很动人,可我并不知道。

    我看见那些慵懒的浅浅脚步。

    我看见四月醉酒捞月。

    天地万物老泪纵横了。

    夜未央,天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