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朴素,短衫长裤,虽是一副小厮打扮,一双眼睛却异常闪亮,酒楼掌柜阅人无数,一眼就知道站于门前东张西望的少年不是普通人。
小二迎至灵玥面前,热情的招呼道,“小公子,里边请”
一切都那么新奇,完全与电视里演的一样,小二肩上搭个条抹布,客气的招呼客人落座,店内吃饭的人不多,三三两两的散坐着。
灵玥摸摸饿扁了的肚子,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官,想吃点儿什么”小而指向墙上挂着的各式菜牌,殷勤的介绍着,“鲜椒黄鸡味道不错,要不,您尝尝我们店的招牌菜飘香乳鸽”
灵玥摇摇头,“还是吃点简单的吧”
“那就清蒸桃花鱼,这是我们星城特色,尝尝吧,很不错的。”
心里一紧,似是被什么抓住了心尖,转过脸来,灵玥笑着说,“不了,你看着上些简单的就可以了。”
小二吆喝着离开,不大会儿,菜上齐,倒也都是灵玥爱吃的,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蒜蓉茄子,外加一碗米饭。
酒足饭饱,灵玥拍拍肚子,伸手招呼小二结账。小二笑容满面的跑过去,不大会儿又神色匆匆跑回柜台,低声对掌柜的耳语两句。
掌柜黑着脸向灵玥大步走来,近前,灵玥不等掌柜的说话,先开了口,“我没钱,这个行吗”掌柜的怒目圆睁,在看清楚灵玥轻放在桌上的东西后,瞬间又笑弯了眼,连连点头,陪着笑脸道,“可以,可以。”紧紧盯住金簪眼睛闪着精明。
灵玥抢在掌柜之前,将金簪握于手中,笑嘻嘻的问道,“这支钗,好像比这顿饭贵多了吧”
掌柜的微一愣,干笑两声说,“那是,那是,公子的意思是”
“让你伙计去帮我换成银子,如何”因平日根本用不到钱,灵玥有的只是些首饰,此次出府,她将荷包利用到最大限度,能带出来的,都装了进去。
掌柜的眼前一亮,忙笑着答应下来,接过灵玥手中的金簪,递给身后站着的伙计,递了个眼色过去,转过脸来,笑容灿烂,“小公子,您慢坐,他换了银子就来。”
“好。”灵玥不担心他们会骗她,反正这类东西,她荷包里多的是,而且,就算让她自己去兑换银子,她也不知道一支金簪值多少钱。就连身上这身衣裳,也是她几日前用一块玉佩跟街上专给大户人家送菜的伙计换来的。
小二拿着金簪飞跑着出门,兜了个圈,又从后门回来了,掌柜的快步迎过去,递给他一小袋银子,笑的奸诈,小二接过银子,转身又跑了出去。
看灵玥的神态气质,掌柜的断定他一定是城中富户家偷跑出来的公子,再看那金簪的做工,上面镶嵌的宝石个个价值连城,绝非一般人家能够拥有。
一会儿功夫,小二拿着掌柜的交给他的一小包碎银,恭敬的递到灵玥面前,苦着脸说,“小公子,当铺掌柜的说,您的那支钗不值什么钱,只给了这么点银子。”
灵玥接过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在意的摆手,连声称谢,接着问道,“这顿饭多少银子”
小二提着的一颗心落地,换上一贯笑脸,声音轻快的说,“三钱银子。”
“三钱”三钱是多少灵玥哗啦一声,抓着装银子的荷包来个底朝天,指着桌上的银子说,“这里面,哪个是三钱银子”
到底老实,小二捏起块最小的说,“这块还有的找呢”锦衣玉食,这世上有人竟然连银子都不认识,小二突然觉得灵玥有点可怜,不忍心再骗她,拿着银子飞快的跑去找掌柜的结账。
结了帐,灵玥让小二帮她包了点客人不要的肉骨头和几个馒头,拎着离开。
三天,羿王不吃不喝不睡,已经三天了,坎六、乾一等急的团团转,他们不知道羿王要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若是再找不到王妃,也许他会发疯也说不定。
那晚坎六发觉不对劲时,顺着长廊追过去,只在角落里捡到灵玥脱去的外衫,却不见半点人影。
羿王命人将府里翻了个遍,却未找到半点灵玥踪迹。接着又亲自带侍卫搜索全城,竟然还是一无所获。
灵玥根本不认为明君羿会找她,马府大小姐才学容貌都在自己之上,且不日将嫁入王府,那时,温香软玉抱于怀,他还会想的起她是谁吗心里一阵刺痛,灵玥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离开王府几日,生活的自由自在,虽寂寞了些,却不孤单,身边有黑子作伴,只是每晚入睡时不敢吹熄烛火,她害怕夜晚的黑暗里会突然出现长着青面獠牙的恶鬼将她吃掉。
不远处传来更鼓声声,灵玥抱紧怀里的黑子,黑子也似懂得她的心事般,黑漆漆的圆眼睛眨着,口中发出唔唔声,像是在安慰她。
那晚游离羿王府,灵玥找个僻静处换上干净衣裙,当时担心明君羿会派人寻找她,抱着黑子躲在一户人家的柴垛里过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本打算跟着人群一起出城,又有些舍不得就此离开,于是随便抓了个卖菜伙计,强行买下他一身衣衫。
在城里晃了几日,灵玥只见城中忽然多了好多士兵,并未见到王府侍卫寻找她,于是放心闲逛,心里却空落落的,时常有种想要扯开喉咙大哭的冲动。
男子打扮,却仍担心被人看出来,每日,灵玥在小心翼翼中度过,她知道,自己单身一人,独自住在客栈里,若是被人知道是女子身份,一定会很危险。经历过红杏与李三的可怕,她绝不想也不会再令那段可怕的记忆重演。
灵玥唤来客栈伙计,递给他一小包首饰,请他帮自己换成银两,并且讲好,事成后,提一成好处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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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首饰揣入怀中,伙计转身正欲离开,却被灵玥叫住,“小哥,请等一下。”
“客官还有何吩咐”
灵玥抚上手腕,稍一犹豫,褪下手镯,递给伙计,平静淡漠的说,“这个也拿去吧,随便换几个银子就行。”
她决定离开,永远的离开。几日来,大街小巷的询问,找不到任何有关麦子妈妈的消息,凭着那份特殊的母女心灵相通,灵玥感到,妈妈不在星城,天下之大,她会在哪儿呢
妈妈,无论你在哪里,灵玥一定要找到你。这世上唯一让灵玥感到温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麦子妈妈,她一定要找到她。
玉佩、金簪、手镯,目光盯在赤凤镯上一动不动,鹰目被那刺眼的红刺的生疼。七天过去了,仍是没有她半点消息,除了这堆刚刚被坎六找到的首饰。明君羿眼中透出绝望,心口处的疼痛一点点放大,再放大。
她真的不要他了,真的离开了,真的要舍弃这一切彻底远离他了,心里一个声音拼命喊着,不要,不要离开。
手镯是他特意找来送她的,寄托着他所有的爱与心愿,他不善言辞,不会将爱意常挂嘴边,只希望她看到手镯便会时时想起他,更是代表他的爱日日陪伴在她身边。
如今,手镯出现了,却仍是找不到她人,她真的就这样狠心离开吗再不相见了吗
“圣旨到”宫中特有的尖细声音由远而近传来,打破明君羿的沉思,却不见他起身接旨。
乾一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轻声说,“王爷,皇上的圣旨到了。”
明君羿手抚上赤凤镯,轻轻柔柔,眼前出现她平日乖巧的笑容,灵慧中带着一丝狡黠,正冲着可爱的眨眼,头也不抬,“不接。”
乾一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一旁的坎六,见他听到羿王的回答也吓了一跳,犹豫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内侍跨入书房,板着脸,平日宣旨,哪个不是跑着迎接自己,怎么今日都到门口了,也不见有人应一声,气闷却也只能忍着。
双手高举圣旨,内侍再次尖着声音唱道,“羿王接旨。”
“不接。”明君羿仍是头也不抬,沉浸在她的美好中。
内侍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多年来,宣旨无数,倒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疑惑的看向早已跪伏在地的坎六、乾一等人。
此时,乾一也正好偷眼看向内侍,两人对视,目光交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风国犯我边境,扰我百姓,授予羿王抚远大将军封号,率军即刻出征,不得有误,钦赐”不接旨的羿王爷是皇上的三皇子,自己一个小小的内侍官若是不宣旨就等着掉脑袋吧内侍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高声宣完旨,将圣旨恭敬的交到王爷贴身侍卫乾一手中,转身告辞离开。
“来人。”明君羿血红着鹰目,眼神凌厉,七天七夜未合眼,他怎么也想不出灵玥到底是怎么离开王府的,自己几乎翻遍了全城,为何就是找不到她呢
“王爷。”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组,被他调回身边,不分白天晚上分头寻找,仍是毫无结果。
“传令下去,全城贴出告示,上书:大胡子哥哥想你,几个字。”
“遵命”
天亮,背着小小包袱,身后跟着胖嘟嘟的黑子,灵玥紧随人群,用力告诉自己,不要向后看,一看就真的走不了了。
行至城门,见一对官兵神情严肃,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挨个搜查出城之人,害的想要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队。灵玥跟在队尾慢慢蹭着往前走,好奇的踮起脚尖看过去,想要搞清楚他们在搜什么。
城墙边,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爱凑热闹的灵玥指挥着黑子帮她排队,闲来无事,看看热闹也好。
甫一见到,顿时石化,八天来,她不见他寻找自己,以为他早将自己忘了,伤心之余,却也浮起恨意,如今,只是简单一句话,却令她泪流满面。
巡查士兵敏锐的感觉到立于告示前的少年有异,不大会儿,侍卫头领快马奔来,见到灵玥翻身下马,扑跪在地,激动竟然有些结巴起来,“坎六拜见王王妃,可算可算找到您了”
围观众人惊呆住,个个睁大眼睛,向灵玥投来奇怪的眼神,不相信眼前相貌平常,衣着破烂的少年会是羿王妃。
当灵玥见到明君羿时,只见他胡茬疯长,重重的黑眼圈,神情憔悴无比。
明君羿眼睛盯住灵玥,蹲下身,张开双臂,沙哑着声音,轻唤,“灵儿”
此时,灵玥不得不承认,自己终是想他的,每日逼迫自己说再也不要见到他,全是假的,只一眼,所有下定的决心,所有宏图大略,统统告罄。
扑入他怀中,听着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灵儿,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不管是边关告急,还是周国政变,都与他无关,孤独多年的他,终于寻到心中所爱,若是没有她的存在,即使玄王即位、即使周国归附,又能怎样没有她,心将属往何方没有她,谁又是他唯一的拥有天下之大,又让他去哪里找有着如此干净笑容的女孩
他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永远、永远
如往日般,抱她起身,不管围观百姓投来各种复杂目光,侍卫牵马过来,明君羿跃上马,紧紧将灵玥拥在胸前,让她听到自己有力的心跳声,让自己感受着她的存在。
回府路上,眼泪打湿了明君羿胸前的衣襟,灵玥哭的淅沥哗啦;小手紧紧抓住他衣袖,生怕一松手,就此失去。
回到房中,灵玥再一次见到明君羿的热泪,和着泪水狂吻着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好似劫后余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