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冬。
漫天的大雪下的足有一尺厚,金花娘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缓慢前行着。
“这见鬼的天气,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赶到我有事的时候下。”金花娘裹了下身上厚厚的棉衣,忍不住咒骂着这恶劣的天气。
王寡妇昨天托人捎信说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丽春院,她可是看上她家丫头好长一段时间了,这次是个好机会,她一定要趁王寡妇的儿子生病需要钱的时候把价钱给狠狠的压一压,要不怎能对的上自己这三年的等待。
“金妈妈,前面有个破庙,咱们还是进去躲一下雪吧。”在前面开道的彪壮随从建议道。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又冷又饿,这雪也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哎,金妈妈偏偏要今天去王寡妇家,好像是怕去晚了她变卦似的。
金花娘看一眼远处,她要到的那个村庄还没有出现在视线中,真不知道这个走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
“好,咱们就先到里面去休息一下吧”
金花娘走进破庙,重重的跺了跺脚,肩头的落雪也跟着抖落下来。破庙虽破,却可以挡些风寒。
“哎,金妈妈,你快过来。”随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大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鬼叫个什么啊”看到随从手指的方向后,金花娘吓的大叫出声。
在破庙的一角,一个全身佝偻蜷曲的老婆婆僵硬的趴在地上,从房顶的破洞里飘下的雪花已经快要将她给覆盖住了,看样子她已经死了好久了。
“那还有一个。”随从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趴在地上的人说,由于那人处在一块还算完整的屋檐之下,所以身上没有什么落雪,但是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你去看看。”金花娘指派着随从上前查看。
随从虽有些害怕,但还是壮了壮胆子走上前去。没办法,谁叫他是吃这碗饭的呢。
他有些吃力的翻起那个衣着破烂的冻僵身躯,整个人立即呆呆的站在那里,一个容貌清秀美丽的女子的脸呈现在他的面前,冻的乌紫的嘴唇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反而更添了一些楚楚可怜的神韵。她发丝散乱的贴在脸上,衣服上多处均是破洞,透过破洞还能看见她身上有着多处刮擦的伤痕。
他自以为在丽春院阅过美女无数,今天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见识是多么的浅薄,山东府所有的红牌姑娘们在她的照射下全都成了庸脂俗粉。
“快、快,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金花娘看到美女顿时就来了精神,只见她走上前来赶紧指派着随从试探躺在地上的姑娘的鼻息。
随从将手探到姑娘的鼻尖处,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她还活着。
“还有气息,虽然微弱了些,但应该还能救活。”
“那赶紧把她给背回去呀”金花娘看着依然没有动静的随从,急的直跺脚,好像那个躺在地上被冻的半死不活的人是她的女儿一样。
“那,金妈妈,咱们不到王寡妇家去了吗”
“说你脑子不开窍还真没冤枉你,现在有了个现成的,不要一文钱,而且还长的比那个漂亮百倍,谁还管得了王寡妇一家人的死活。”金花娘拿食指不停的戳着大汉的脑门,魁梧有力的大汉被她戳的往后一趔一趔的。
“还愣什么愣,还不赶紧把人给我背回丽春院去,要是因为她出了什么事情而耽误了我的生意,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快,赶紧背上。”
大汉估计是被骂的晕了头了,只能跟着金花娘的指示一点一点的做,正当他刚刚想把冻僵了的姑娘背到身上的时候,金花娘又开了口:
“哎,怎么弄的把你的大衣脱掉给她披上,她的命可比你的金贵多了。”
金花娘从荒郊野外捡回个漂亮姑娘这事没到一柱香的时间就传遍了整条渌水街。
“哎哟,这女子可真漂亮,可比咱们那位头牌惹人爱的多。”
“就是,这次看她还高傲不,想想她知道自己被别人比下去的样子我就觉得好舒服。”
“看样子这个姑娘还是个雏,光是这开个苞就一定能赚上一大笔,妈妈,你就等着这丽春院的门槛被踏破的时候吧,到时候恐怕你收银子都会收的手软喽。”
几个袒肩露背的姑娘围在正在沉睡的姑娘床边,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自己的看法。金花娘带着满意的笑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位姑娘,她眼中闪烁出的亮光让外人觉着她就是在看着大堆的银子。
郎中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这姑娘皮外伤倒无大碍,昏睡也只是因为冻饿的原因,只是她的内伤尚要静休调理一段时间,看她的伤势好像在前不久重重的摔过一次。然后又说了些什么金妈妈济世救人,真是活菩萨一类的话,金花娘一高兴就多给了他几文钱,交代一个随从跟着郎中去药铺抓药后,金花娘就一直带笑的坐在床边,至今未曾动过。
后面厨房里飘来了诱人的香味,那是厨子正在为新来的姑娘熬鸡汤。
金花娘可是在这个姑娘身上下了血本,了解她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这点,等这姑娘休养好之后就该是她报偿她的时候了。
“妈妈,同是你的女儿,为什么待遇就这么不同”一个身着粉红色丝衣的女子不无埋怨的说。
“牡丹呀,可别说妈妈偏心,你要是能长的这么漂亮,别说是鸡汤了,就是凤凰汤,妈妈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给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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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哎,妈妈,她醒了”另一个穿着绿色丝衣的女子惊喜的说。
正在“较量”的两人慌忙将视线转回到了床上。
明心恩幽幽的睁开双眼,映入她眼帘是几张近的被放大了的脸。
“你们是谁曲婆婆呢”
金花娘一愣,曲婆婆哦,应该就是那个被冻死的老乞婆吧。
“哦,她呀,死了”
“死了”明心恩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可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不能动弹,“她是怎么死的”说这话的时候明心恩几乎要哭出声来,那可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唯一一个人。
金花娘看着明心恩伤心欲绝的样子,这才知道了那个老乞婆在她心中的重要性,看样子她要用那个婆婆安抚住这位姑娘才行。
“冻死的,也八成是饿死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死的,反正她就是死了。姑娘不要再伤心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已命小厮将她给厚葬了,姑娘安心养好伤才是当务之急。”
明心恩感激的看了金花娘一眼,曲婆婆不能有尊严的活着,能够有尊严的走也算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谢谢大妈的善举,你的恩情我一定会好好报答的,你们把曲婆婆葬在哪里了我想去她的坟前好好祭拜一下。”
金花娘一怔。心想,祭拜哪里有地方给她祭拜那个曲婆婆现在估计还躺在破庙里呢,她得赶紧想个办法阻止住她才行,赶明个就让小厮赶紧就近修一座空坟去。
“郎中交代了,姑娘目前还不能动,这对你的伤情没有好处,你尽管放心吧,我会让小厮把一切都打点停当的,该烧的金银纸帛一样都不会少。至于报答嘛,等你的伤好后自然有的是机会。”
胸口的疼痛让明心恩几乎要昏厥过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到将伤养好的时候。
“我这是在哪里还是在大清朝吗”
“现在是康熙四十二年,可不就是大清朝嘛,难道姑娘还以为现在有着别的朝代吗”
“那这里是”明心恩打量着房间里的布置和身边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这里是丽春院,渌水街这一带的红牌姑娘都是出自咱们院,以后”绿衣姑娘快嘴快舌的说,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喉间的话就被金花娘恶狠狠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明心恩虽然有着思想准备,但当她听到这个事实之后还是愣了一会。丽春院妓院古时候出卖皮肉的地方在她们那里则通常被冠名为洗浴按摩中心。看来她还真是“走运”,先是被车撞,然后离井别乡的只身来到这大清朝,现在又辗转沦落到了妓院,以后还不知道会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呢,她的经历传奇的已经足够写一本书的了。
看到明心恩没有挣扎反对之色,金花娘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让她对明心恩的印象更好了。
“姑娘贵姓呀”金花娘尽力装着和颜悦色的说,不过在外人看来却是那么的别扭。
“我姓明,叫心恩,你们叫我恩恩就可以了。”
“哦,是明姑娘呀,不过咱们这里的姑娘都有个艺名的,你呢,在那么个大雪天还没有被冻死,依然能活下来,这也算是个奇迹了,那么妈妈我就给你取个新名字叫”金花娘一抬眼看到了院子里一树正在怒放的寒梅,那梅花在随风飘落的雪花中别有一番傲骨的风姿,让路过的人想折一枝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叫小雪梅好了。”
明心恩一笑,没有答话,金花娘就当她是默认了。
“各位可不可以先出去一下,我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心恩礼貌的说。她需要一个清净的空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必须要慎重的思考一下自己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想到这里明心恩心中不禁枯涩难奈,长到十七岁以来她一直是一帆风顺,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按照预预定好的路子一路走来,即使不顺心的时候也有爸爸妈妈陪着她,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要学会勇敢的面对一切了。
金花娘看明心恩面带倦色,便不再打扰她,率领着众莺莺燕燕离去。
想了一下午,明心恩决定留下,她要为下一步打算做好充足的准备,而这需要她有充足的体力去应对,所以她必须先将身体养好,而目前她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可呆。
就这样,她每天安静的吃下厨娘送来的补品。
金花娘高兴的看着她的小雪梅一天天的好起来,原本苍白的小脸也变的圆乎红润,人也越发的美丽吸引人了。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快要到来了。
几天后的一天早上,当明心恩坐在梳妆桌前盘算着自己该如何逃跑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好你个金妈妈,藏了个大美女也不和我林大爷说一声,你这丽春院是不是不想开了”一个耀武扬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听着令人厌恶生烦。
“哎哟,林大爷,我哪敢瞒着您呀,你就是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呀姑娘身体不好,再加上最近又没有什么好日子,所以就没派人去通知林大爷您,您放心,给您留着呢,您一定是第一个。”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楼道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走开,不要挡在我的面前烦人,大爷我不想看你那张老脸。小雪梅呢小雪梅,今天林大爷我要给你开苞放血。”